顧京律直接伸手,輕輕摁了一下鎖屏鍵,將亮著的手機螢幕給熄滅了。

隨即還抓了抓祝願的手,若有若無地捏了一下。

他淡淡抬眼,嗓音很低沉:“不知道是哪裡做的不夠好,讓二老誤會了。

我和雀初不可能有結果,我也絕對不會娶她.”

一頓,直勾勾地盯上了方父的眼睛,禮貌生疏中藏匿著道不明卻數不盡的壓迫感:“她也值得找一個真正愛她的男人,而不是我.”

話真的講的很明白很清楚了。

完全不給人留下任何仍可以遐想的餘地。

祝願心間像是籠罩上了一層很輕的薄紗。

癢癢的,若隱若現。

“絕對不會娶我的女兒?”

方父氣的幾乎都要將自己的牙齒給咬碎了,他眸子裡瞪滿了怒氣,驀地掃了一眼坐在對面的祝願。

將話頭轉移到了最無辜的她身上,“那難道你會娶這個嬌滴滴的大小姐麼?”

祝願:“……”躺著中槍也就算了。

憑什麼她連個名字都不配擁有?還嬌滴滴的大小姐,來到這個家裡,她什麼時候嬌滴滴了?真要這麼說的話,按她那破大小姐脾氣,直接掀翻了這桌色香味都不俱全的菜才對。

能允許狗吠聲這麼大?眉頭正凝結在一起時,原本垂落在椅子一側的手突然就被身旁的男人給抓住了,並且還是十指緊扣著的。

在別人看不見的檯面之下。

她側眸,在偏昏暗的燈光之下,顧京律臉頰輪廓看上去寂寥生硬,每一根線條都凌厲分明。

男人一字一頓地承認道:“是,是她就會娶.”

被抓著的手,耳邊被風揚起的碎髮,以及那顆跳到嗓子眼的心,都在這一刻裡,被感官系統無限倍的放大著。

祝願徹底愣住。

什麼……什麼叫是她就會娶。

娶她?可惜顧京律從始至終都沒有撇過頭來看她一眼。

說這種話,應該只是為了搪塞這兩位坐著的長輩罷了吧。

到底她的存在也只不過是一個可以被利用的小棋子而已。

果不其然,場面一度變得難堪了起來。

怒摔手中的筷子,方父直接站起身離開。

四條凳子腿在地板上劃拉出了刺耳難聽的聲音。

終究是不歡而散了。

從未料到會有這樣一幕,方母還開始哭哭啼啼了起來。

顧京律斂了斂眸,微不可聞的嘆了口氣之後,聲線染上了幾分歉意,主動開口說道:“麻煩您把隔壁的鑰匙給我吧.”

是他小時候與親生母親一起住的那間屋子的鑰匙。

自從被接回京城顧家之後,鑰匙一直都交由方母親自保管。

而她也上心,時不時地就會過去打掃一下。

“好.”

方母哽咽著點了點頭,一邊去抽屜中取鑰匙,一邊抹淚說道:“這好端端的吃頓晚飯,怎麼會變成這樣呢?”

“雀初的房間我都收拾好了,想著你今天和雀初一起回來,同住一間房間就行……”祝願挑了挑眉毛。

看來她這一趟還真是打破了不少人的如意算盤啊。

還好她來了,也還好方雀初因為工作任務纏身,沒能順利回來。

接下那把鑰匙,顧京律垂下眼,看了看還坐在椅子上沒起身的祝願。

他也不急了,放輕著聲音說道:“你吃飽了,我們再走.”

別指望隔壁家中會有什麼餘糧。

“啊?”

祝願呆滯著,聞言,立馬站了起來,回答道:“我不要吃了.”

沒這個臉皮留下來。

雖然肚子也是真的還沒吃飽。

但餓一頓人又不會死的。

男人點了點頭,低聲說道:“行,那我們回去吧.”

同樣也朝著坐在輪椅上的方母微微低頭之後,祝願才轉身離開這個家,步伐邁得很快速,試圖跟上前面不遠處的男人。

天色已然全黑,清冷的月光瀉了一地。

星星稀疏且黯淡,青磚砌築的屋簷,在這氛圍裡,泛起了幾絲很深的幽光,還有不少灌木叢中夾雜著不知名野蟲的嘶鳴聲。

讓人不寒而慄。

祝願沒有走上前,腦海裡還在想著男人剛才的那句娶她。

這到底是開玩笑還是真心的。

她很案,不經意間開始踩起了地上的那道斜影。

直到鑰匙插入鎖孔之中,輕輕攪動時發出的那種細微生鏽聲,才將她的思緒給拉了回來。

屋子離方家不遠,是獨棟的,兩邊只有高聳入雲的樹木而已,很寂靜卻也孤僻。

顧京律開了牆壁上的燈泡按鈕,“啪嗒”一聲之後,電流聲在這屋子裡此起彼伏著。

三角式的屋頂結構下,毫無美觀可言,直接就是一根粗粗的黑色電線垂下來一隻白色大燈泡。

閃爍了好幾下才徹底亮起。

肉眼可見的小灰塵漫天漂浮著。

顧京律稍微開了點窗戶通風,壓低嗓音說道:“這兒沒有熱水器,只能給你燒點開水簡單擦擦了.”

倒也不是因為嫌棄環境的簡陋,祝願打量著這間比起現在的方家,明顯質樸衰舊了不少的屋子,有些卡殼似的點了點頭。

男人很快去清洗那隻燒水用的鐵爐子。

祝願則是繼續打量著這間屋子。

白牆黑瓦歷經歲月的沉澱,四處橫生著不少裂紋,有青苔從裡面長出來,偶爾幾個角落裡掛著白色蜘蛛絲。

上面除了一臺已經停了不走的鐘以外,就只剩下一本泛黃的日曆了,是好些年前的。

想去看看別的地方,恰好顧京律拿著洗乾淨的鐵爐子走到了門口,祝願心中揚起了絲不易察覺的窘迫。

將他剛才和方家鬧矛盾的事情歸結在了自己頭上。

很愧疚,小步朝著男人走了過去,聲音也低:“不然我來燒水吧,你休息一會兒?”

都沒問她會不會這種問題,顧京律只是瞥了她一眼,繼續手中燒柴火的動作沒停,“不用,你乖乖坐著就行.”

火星子在空氣中瀰漫。

有些潮溼的木柴不斷髮出“嘎吱嘎吱”的燃燒聲。

祝願沒肯真的離開。

心中的自責之感也是分毫未減。

早知道還是不硬要跟著來了,把場面搞得這麼難堪真的不是她的初衷。

驀地,一隻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腦袋,語氣寵溺卻無奈:“小姑娘,怎麼回事啊你.”

低笑兩聲,顧京律繼續啞聲說道:“聽好了,願願,不用你覺得愧疚什麼,你很好,一點錯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