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純陽走回了床邊,將手伸到江恆面前:“餓不餓?走,我帶你去吃東西。”

楊純陽伸過來等著他搭上去的手,充滿了誘惑也充滿了危險。

江恆剋制地蜷縮了下手指,偏過眼不看楊純陽寬大的手掌:“我自已走吧,已經能看清了。”

楊純陽笑笑,也沒有強行要求江恆一定要拉他的手。

楊純陽聳了聳肩膀,用一種無奈的語氣衝江恆說道:“你躲我是應該的,雖然我感覺有些受傷,但我理解你。”

“什麼?”江恆一時有些懵,不知道楊純陽在說什麼,他為自已解釋道:“我並沒有躲你。”

楊純陽的眼睛很亮,像是月光揉碎了撒在了他的眼瞳裡:“你不用解釋,我看得明白。”

楊純陽露出一個苦笑:“畢竟不是誰都願意跟一個喜歡同性的男人接觸。”

江恆倏地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楊純陽。

楊純陽偏頭聳了下肩膀,轉身往樓梯走:“我理解的,我先下去等你,你可以慢點下來。”

“不是,我沒有。”江恆見楊純陽已經走出了一截,著急地下床跟在他身後解釋:“我沒有不願意跟你接觸,我……我也喜歡男人。”

楊純陽危險地眯了眯眼,嘴巴笑的快裂到耳根了,但他的腳步未停,依舊走得很急。

江恆快跑了幾步,一把拉住楊純陽的衣服,急急解釋道:“我沒有不喜歡你!”

楊純陽驀地停了步子,江恆也後知後覺反應過來自已說了什麼。

在他要開口重新解釋的時候,就見楊純陽轉過來面對著江恆,眼睛很亮地低頭專注地直視著江恆的眼睛,很鄭重地說道:“我也喜歡你。”

在江恆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楊純陽給了江恆一個大大的擁抱。

江恆被他緊緊地摟在懷裡,他的個子只到楊純陽胸口。耳邊是楊純陽狂亂又有力的心跳,喜歡不像作假,江恆此時的心跳也如同回應楊純陽一樣,越跳越快。

江恆不知道該怎麼辦了,這是他完全沒有料想過的情況。他曾經幻想過自已遇到喜歡的人,該是如何跟對方表明心意,兩人又是如何在一起的。

但是不是這樣,好像稀裡糊塗就從解釋演變成了一場告白。

楊純陽給了他明確又熾烈的回應。

江恆喉頭滾動,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該不該給出進一步的回應。

現在的情況看起來像是兩人已經互通心意定了情。

江恆的手指微動,伸手抵在楊純陽的胸口,想要將他推開。

他離得太近,心跳聲也太大,讓江恆沒有辦法思考,江恆的腦子已經快被對方瘋狂跳動的心臟聲攪成一團漿糊了。

“別動,求你讓我抱一會兒。”楊純陽的聲音低沉,隱約帶著哭腔。

江恆懷疑自已聽錯了,楊純陽說話時胸口會跟著震動,可能是因此才讓江恆聽岔了。

“八斤,我真的,真的很抱歉,我也真的很想你。”

江恆的手不動了,楊純陽的語氣裡有著濃濃的悲傷,江恆已經不能確定自已是不是真的跟楊純陽以前認識。

“以前都是我的錯,真的很感激你還愛我。”

愛?江恆有些懵,自已好像只是說了一句‘沒有不喜歡你’,並沒有提什麼愛不愛的字眼。

楊純陽終於鬆開了江恆:“八斤,我好開心。”

楊純陽的眼尾有些溼,臉上帶著燦爛的笑,讓江恆說不出解釋他誤會了的話。

楊純陽鬆開了一臉懵的江恆,拉著他的手一前一後下了閣樓。

江恆的大腦在拼盡全力運轉,楊純陽的話讓他覺得自已跟楊純陽之前可能真的發生過什麼,而且是非常親密的關係。

他喊自已“八斤”,江恆只記得自已叫江恆,可是“八斤”這個名字也讓他覺得很熟悉。

鑑於他消失的記憶,他不確定自已是不是就是那個八斤。

江恆瞧著眼前高大魁梧的男人,楊純陽剛毅俊朗的臉浮現在眼前。

這實在是一個外形很優秀的男人,江恆有些不確定自已如果真的跟這樣的男人在一起,會因為什麼原因捨得跟對方分開。

完全就是自已的菜啊。

妥妥的理想型。

丟失記憶後,瞧一眼就會臉紅心跳的男人,怎麼可能捨得跟對方分開呢?

一樓也是漆黑一片,江恆下意識地貼近了楊純陽的後背。

楊純陽的手摩挲著江恆的手背,走到了樓梯下面,轉身將江恆抱在懷裡。

江恆完全被楊純陽身上的氣息包裹了,他閉上眼睛,放縱自已貼在楊純陽身上。

雖然有些丟人,但是被另一個高大魁梧的男人用保護者的姿態緊摟在懷裡,確實讓他感到無比的安全。

黑暗中雕塑的眼睛閃了閃,裡面盛滿了痛苦。

楊純陽嘲諷地朝著雕塑挑起一側眉毛,低頭在江恆的髮間落下一個輕吻。

肖陽覺得自已快炸了,憤怒將他的胸腔都填滿了。

他想要立刻馬上就衝破楊純陽給他設下的禁忌,什麼本體什麼分身,什麼他的我的,統統都去死。

被楊純陽藏在懷裡的那個男人只屬於他肖陽一個人,是滿心滿眼都是他的師尊!

那是!他的!江恆!

肖陽心中怒吼,憤怒燃天。

身上的枷鎖似乎開始鬆動,溶洞裡的龍形浮雕漸漸地從溶洞上脫了出來。

楊純陽一個眼神落過來,肖陽就像受到了千斤重壓,本已經開始小幅度震動的雕塑又重歸了一片死寂。

只餘下一雙被恨意染得通紅的雙眼還在死死地盯著這邊。

楊純陽的手在江恆背上輕輕的來回撫摸,他貼著江恆的耳朵,用低啞又磁性地聲音小聲問道:“怕嗎?”

江恆的耳朵泛起了紅色,連同脖子也紅了。

江恆在楊純陽懷裡搖了搖頭,很慶幸這裡夠黑,楊純陽看不清他越來越熱的臉。

楊純陽將一切都看在眼裡,眼裡的笑也越來越真切。

“走吧,咱們去外面找點吃的。”楊純陽的語氣愉悅。

楊純陽說著要走,卻絲毫沒有放手的意思。

江恆從楊純陽懷裡掙脫出來,搶先一步要邁腿。忽然被楊純陽拉住胳膊,然後有一道溫熱的呼吸噴灑在了他的唇側。

江恆的大腦快燒起來了,他大睜著眼睛看著楊純陽放大的臉。

江恆使勁往前一推,大口喘著氣說:“太快了,我們進展的太快了。”

楊純陽的眼神暗了暗,低啞地說了聲:“抱歉,是我太心急了。”

“我們……”江恆的腦中閃過很多片段,但是他什麼都沒抓住,什麼都沒看清,他只是本能地覺得不應該這樣,似乎有什麼很重要的步驟還沒有做。

找到心意相通的人後,一定要做的步驟。

忽然,他靈光一閃,快速說道:“我帶你去見我爹孃,還有,還有……”

還有什麼,接下來該是什麼,江恆又捕捉不到了。

“還有舉辦一場成親禮。”楊純陽低聲補充道。

“對對!”就是這個!在楊純陽的提醒下,江恆抓到了那一閃而過的念頭,興奮地說:“要大辦!要將所有人都請過來,讓大家都知道我們決定跟彼此共度餘生,成為一家人!”

楊純陽眼中帶了愧疚,他與江恆的手交握:“就如同今日這般。”

江恆的眼睛很亮,肯定道:“對,就如同今日這般。”

楊純陽曾經有機會跟江恆舉辦一場結親禮,在江恆將他帶到江家,鄭重地介紹給自已爹孃以後。

江恆曾經興沖沖地策劃了很多方案,他要大辦特辦,讓所有人都知道他跟楊純陽屬於彼此。

他計劃在結親禮結束後,在所有本家親戚的見證下,讓楊純陽入江家族譜。

可惜,當時的楊純陽顧慮良多,江父江母也瞧著楊純陽的臉色,揣度著楊純陽的心思,並沒有如江恆的願,只是隨意地將楊純陽的名字寫在了江家族譜上。

為了保險起見,不給楊純陽招惹不必要的麻煩,還將江家的族譜交給楊純陽保管。

計劃中的盛大的結親儀式也沒有,只有一間被佈置過的房間,一對囍燭和兩杯合衾酒。

江父江母拿出為兩人準備的喜服時,江恆都快委屈哭了,一直覺得委屈了楊純陽,沒有給他應得的尊重。

是的,江恆認為盛大的結親禮表明了對另一方的看重,而他為了不委屈跟了他的楊純陽,計劃了很久。

甚至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小少爺,為了給他的夫君更好的生活保障,提前幾個月回到家跟著他爹學經營。

那場被草草對待的新婚夜,是當初的江八斤心頭的一根刺。後來在楊純陽薨天歸位後,又成了純陽仙君心頭的一根刺。

想要彌補,可是楊純陽在曾經漫長的等待中,也看清了江恆想要跟他一刀兩斷的決心。

他甚至不敢讓江恆想起以前,哪怕明知道江恆在這結界中受結界影響,會對進來前的記憶產生影響,變得越來越模糊。可是他還是不敢賭。

既不敢讓江恆記起,又害怕他真的會忘記。

很矛盾的,但凡他心狠一點,抹掉江恆的記憶。就可以編造一個全新的身份跟他重新開始。

他是這世上最強大的神之一,只要他願意,他完全可以辦到。

是什麼阻止了他的行動?

可能是還想著他的江八斤,有一天會原諒他,將對他的愛翻上來重新炒熱。

為了保護江恆的神識,楊純陽無法在這個結界裡待太久時間。

他的能力太過強大,強大到不受控地吸取著肖陽的能力,吸取著結界中的戾氣。

就當是一場夢吧,一場美夢。

彌補之前的遺憾,在所有人的見證下,與他的八斤舉行一場婚禮,名正言順地娶了他。

閣樓的門被開啟,蟲鳴聲像被點著的炮竹一般炸響。

江恆從楊純陽身後探出頭,沐浴著月光走到楊純陽身旁,舉著被楊純陽一直拉著的手,大大地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哈欠。

此時此刻,江恆才感覺回到了真實生活。

閣樓裡那種暗沉到近乎實質的讓人喘不過來氣的壓抑的黑暗終於被他留在了身後,如果有可能,江恆真的不願意重新回到閣樓中。

他是真的想不明白,偌大的兩層閣樓,為什麼居然連一盞燈都沒有。

江恆現在膽子也大了,拉著楊純陽往前又跑了幾步,然後回頭去瞧身後的閣樓。

閣樓通體漆黑,像被黑霧在外面包裹了一層,明明月光很亮,但卻照不清閣樓的外觀。

江恆眨眨眼,剛才只覺得黑成一片,而且他頭一眼就是去瞧那窗簾是怎麼掛的。也不知道是他的錯覺還是確實沒有看清楚,剛才明明什麼都沒看到,但是再細看的時候,居然真的看到黑暗的牆壁上隨風輕微擺動的厚實窗簾。

楊純陽一眨不眨地盯著江恆,見江恆終於鬆了一口氣,不再糾結是不是真的有窗簾後,他也跟著輕鬆了一點。

撒了一個謊言就要用無數個謊言去彌補這個謊言帶來的無窮無盡的窟窿。

楊純陽隨性慣了,誰也管不了他,也沒人敢管他。他想一出是一出的性子在此刻讓他覺出了弊端。

他只想了個梗概,便就那樣做了。

結果江恆異常的敏銳,總是能找到其中的不合理處,然後楊純陽就要不斷地去彌缺補漏。

可是他每動一分神力,對這個結界的影響就更大一分,能在這個結界中跟江恆待在一起的時間就更少一分。

楊純陽有些頭疼,他想盡可能多陪陪江恆,但是如果在江恆覺察出不對勁時放任不管,任由他發展下去,就可能讓這個夢提前醒過來。

閣樓前方白日裡擺的滿滿當當的那些東西,都已經收拾乾淨了,如今看過去就只是一片乾淨的空地。

江恆拉著楊純陽往前走,走到他今日裡跟楊純陽一起坐的那個位置,忽然問道:“你餓嗎?”

楊純陽輕輕地搖了搖頭,繼而又輕輕地點頭道:“有點,你想吃什麼?”

江恆其實不餓,他不知道為什麼,自已一點都不餓。

一大早被拉起來,一整天就只吃了兩小口肉,按理來說是應該餓的。

可是江恆一點飢餓感也沒有,但是他瞧著人高馬大的楊純陽,想著今日裡楊純陽大吃大喝的場景,覺得他這個塊頭應當是每頓都要吃很多東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