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契兄弟九
開棺有喜冥夫求放過吞鬼的女孩 某君宇 加書籤 章節報錯
“現在怎麼辦?”李自修小聲地問道。
劉朋義抱著他調整了下姿勢,而後嘆了口氣,將李自修的腦袋壓在自己頸窩上。他微晃著身子,像哄小孩兒一樣輕拍著李自修的後背:“等天亮了再說。”
隨著劉朋義的搖晃,李自修的精神也放鬆了下來,一直到這時,股間的不適才變得難以忍受。
一種難以言喻的脹痛感,李自修能感覺得到,血已經不流了,只是很難受。
一想到劉朋義走後自己經歷的這些事,李自修又開始發起抖來,他後怕到牙根都在打顫。
“怎麼了?”劉朋義第一時間就覺察到了他的不對勁,“是冷嗎?”
李自修沒有辦法回答,他努力將自己在劉朋義懷裡縮的更小。
劉朋義想著以後該怎麼辦,自己倒是無所謂,他無父無母,走到哪裡家就在哪裡。可是李自修不同,他是李宰相獨子,是貴人,是真真正正有名有姓有身份的人。
可是回想宴席間是瞧見了李宰相和李夫人的,難不成……李自修是他們送給張程浩的?
……是預設讓李自修‘嫁給’張程浩了嗎……
劉朋義幾番欲言又止,關乎到以後的安排,劉朋義不得不問,可是萬一真的是這樣,豈不是在李自修的傷口上撒鹽嗎?
他不忍心。
“朋義哥,你帶著我走吧……”李自修的聲音悶悶的,混著哭音哀求道,“朋義哥,他們都瘋了,李程浩是個變態,是個惡魔,他欺負我……嗚嗚……我爹孃不信我,覺得我是在鬧脾氣,覺得我在說謊,他們逼著我跟李程浩在一起嗚嗚……”
聽到這些,劉朋義的心口像被針扎一樣痛,他將下巴抵在李自修的頭頂,悠悠的長嘆了口氣。
今天跑得太久太遠,劉朋義的腿部肌肉在皮下彈跳抽痛,睏意也慢慢湧了上來。
劉朋義抱著李自修,兩人依偎著睡著了。
劉朋義再醒過來時,天已經大亮了。懷裡熱乎乎的像抱著個暖爐,劉朋義低頭檢視李自修,這才發現李自修發燒了。
李自修的臉頰被燒的通紅,劉朋義大驚,忙扶起他的身子檢視,這下才發現目光所及,李自修所有裸露在外的面板都是紅彤彤的,就連他沒有知覺的雙腿也是,摸上去甚至覺得燙手。
劉朋義心中著急,想著李自修體弱,是不是昨夜帶著他跑的時候,讓他受了涼。
應該給他穿上那件衣衫的。
劉朋義有些後悔。
火光電石間劉朋義又想起了地上那些斑斑點點的血跡,以及給李自修穿褲子時,不經意摸到的溼。
他心頭猛地一跳,某些猜測慢慢浮了上來。
劉朋義將自己的衣服脫下來鋪在地上,將李自修放到衣服上,輕輕地褪去他的褲子。
李自修的雙腿比他離開時更加細弱,劉朋義輕輕分開他的腿,露出了紅腫撕裂的地方。
他後槽牙都快咬碎了,恨不得將張程浩千刀萬剮。
劉朋義真的沒有想到,李自修會遭遇這樣的事情,而且還是在跟他爹他娘求助過的情況下,發生了這樣的事。
他是很喜歡李自修,對他也有衝動,可是因為心疼,因為捨不得,始終發乎於情止乎於禮,沒有跨雷池一步。
劉朋義恨恨地閉上了眼睛,他的手因為憤怒而不受控地顫抖,心中淤堵著怒氣。
他手握成拳頭,狠狠地捶打著自己的胸口。
劉朋義雙目通紅,怒火在他心頭燃燒,恨意的佐料越加越多,最終他也只是鬆開了緊握的拳頭,給李自修穿好褲子,抱著他出去尋找水源。
【傷口必須要清理。】
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事。
劉朋義抱著李自修出了廟門,這個廟是這附近的最高處,劉朋義朝四周望去,已然是望不到城了。
昨夜也不知道跑了多遠,才跑到這個在城裡待了幾年的劉朋義都不知道的地方。
也好,省的被找到。
劉朋義靠著腦海裡的印象,朝著低窪處走。印象裡聽誰說過,山上的水源一般都在地勢低窪處。
李自修已經燒迷糊了,他四肢發軟,手腳都軟塌塌地垂著,隨著劉朋義的走動,一下一下地打在劉朋義的腿上。
劉朋義也不知道已經走了多久,他又餓又渴,此刻完全是消耗著意志力在行走。
在太陽又一次快要落山時,他聽到了嘩嘩的水流聲。
劉朋義尋著水聲走過去,水流宣告明很清晰地像在腳邊,卻意外地什麼都沒有看到,只看到坐在乾涸河床上的一個青年。
青年人轉過臉來,上上下下地打量劉朋義和李自修。
劉朋義只覺得對方看起來很眼熟,隱約覺得在哪裡瞧見過。
青年人的臉上,那雙桃花眼分外出挑,只看一眼便讓人移不開眼睛。
青年從乾涸的河床上站起來,走過來看了看劉朋義懷裡的李自修。
劉朋義戒備地往後退了一步。
“他病了嗎?”青年說著話,手就朝著李自修的額頭探了過去,被劉朋義一躲,只有指尖擦過了李自修的額頭。但是即便這樣,青年也觸到了面板上高熱的溫度。
青年人見他躲,也沒有繼續追著要檢視,只是問道:“你們這是要去哪裡?我對這邊比較熟,可以給你指路。”
劉朋義有些猶豫,他們走了這麼久,連條小路都沒有發現,這就充分說明這裡很少有人來。
突然出現這麼一個衣著華麗,身上一點草屑都沒有的人……奇怪,對方就連鞋都是一塵不染的。這很難不讓劉朋義產生警惕。
“你不用擔心,我不是什麼壞人。只是路過這裡歇一歇,我也馬上就要走了。這裡鮮少有人來,你還抱著病人,沒人指路,你們很難走出去。”
劉朋義有些動搖,他想問問這是哪裡,可是又害怕對方去的是城中,萬一張程浩在城裡發起了通緝令,那很可能會暴露他們的藏身地。
劉朋義毫不懷疑,李自修的失蹤會引起不小的轟動,而他一定會被張程浩當成第一嫌疑人。
就算張程浩對李自修的興趣過了,放過了他們,李宰相也一定不會放棄尋找。
但是什麼都不說,好像也很可疑。
“我們要去南江。”劉朋義乾澀地說道。
南江是他的家鄉,是一個有山有水特別漂亮的地方。但他卻並不是真的想去,南江離這裡太遠了,只靠他步行,起碼得走小半年。
他只想對方給他指條下山的路,只要對方說不知道南江在哪裡,他就能順勢問對方下山的路怎麼走,等自己下山後再打聽。
沒成想青年居然真的指著劉朋義身後說道:“從那裡過去就是。”
劉朋義剛從那裡過來,別說通往南江,就是通往他們出來的扶搖新君廟,都沒有路。
劉朋義一路都是踩著半人高的野草,擋開面前的樹枝,一路磕磕絆絆走過來的。
但不知是出於什麼心理,他還是順著對方的手指扭頭看了一眼。
一條平坦的單人小徑出現在那裡,劉朋義抱著李自修轉身,小徑從他腳邊一路延伸至濃白的霧裡。
“這……”劉朋義驚訝極了,他明明記得這裡什麼都沒有。
怎麼可能?
難道是自己精神太過緊張,體力也過度不支所以忽視了周圍的環境,就連這樣明顯的一條路都沒有看到?
青年人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他的手從後面探過來放在李自修的額頭上,然後劉朋義感覺到自己被對方從後面輕輕推了一把。
“快去吧,天快黑了,路要變得難走了。”
劉朋義還沒從震驚中回過神,木木地順著對方推他的動作走上了小徑。
他走進了那片濃白的霧中,腳底虛幻到像踩在雲彩上,可是他低頭去看,明明就是普通的土路,只是他無論怎麼用力踩下去,都沒有實質感。
李自修半路上醒了,睜開眼看了看劉朋義,又睡了過去。
劉朋義感覺走了很久,因為被濃霧籠罩著,他對時間沒了概念。
但是等他走出來時,才發現太陽都還沒下山。
嘩啦啦的河流聲將他的目光吸引了過去,他驚懼地張大了嘴巴,赫然發現居然就是他老家門口的那條河。
他居然,真的,到了南江。
劉朋義已經很久沒有回來過了,他尋著記憶回到了自己家。
“朋義?是朋義嗎?”
一道蒼老的聲音從他身後響起,有人叫住了劉朋義:“我還以為我看錯了,真的是你回來了!”
“阿嬤。”劉朋義見到老婦人也有些淚目,以前爹孃沒了,吃不上飯的時候,是這個老人天天給他留吃的。後來他什麼事情都做,攢了些錢去外面求學,一直沒回來過。
他自己沒什麼感覺,但是看到老婦人比記憶中蒼老很多的臉和過分佝僂的身子時,才驚覺已經過了這麼多年。
“回來就好啊,我還以為這輩子都見不到你了。”阿嬤伸著手擦了擦淚,像以前一樣伸手去拉劉朋義的胳膊,“還沒吃飯吧,來阿嬤家裡吃飯。”
阿嬤拉住劉朋義胳膊時碰到了李自修的身體,這才發現劉朋義懷裡還抱著個人。
“阿嬤老了,看不清了。”阿嬤嘟嘟喃喃地說了一句。
劉朋義心裡不是滋味,他抬眼掃了下週圍環境,這裡跟他記憶裡沒太大差別。
南江很大,有山有水,但是臨近河邊建房子的,只有他和阿嬤兩家。
說是房子,其實就是用木板搭起來的屋子,比不上旁人用石頭和泥土混在一起搭起來的結實。
“朋義,來呀,帶你媳婦進來。”
阿嬤已經先一步走到了家門口,推開門站在門裡喊劉朋義。
老人家可能視力真的不好,都沒認出被抱著的是個男人。她下意識地覺得被劉朋義抱在懷裡的,一定是他媳婦。
好人家的姑娘,誰會被個男子抱在懷裡?
而且劉朋義並非是浪蕩子。
屋子裡很暗,甚至連盞油燈都沒有。
劉朋義好像又回到了那幾年,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天色微暗便要趕緊回家,否則天空很快就會徹底黑下來。河流的激盪聲在寂靜的夜裡,顯得格外恐怖。這裡每年都會有很多人淹死,劉朋義以前膽子小,老覺得被淹死的人會趁著夜色從水裡鑽出來,爬到岸上,將在河岸上走的人拖下去。
劉朋義坐在矮凳上的時候,李自修剛巧醒了。
他迷濛地睜開眼,抬起頭四處打量:“這是哪兒……”
李自修的聲音暗啞,劉朋義伸手去探他的額頭,驚喜地發現他已經退燒了。
“我們在南江,這裡是我阿嬤家。”
正在給劉朋義舀湯的老人也聽出了劉朋義懷裡的人,發出的是男聲。
“是個男人啊。”她喃喃道。
屋子很小,鍋就擺在桌子上,兩碗熱乎乎的魚湯推過來,劉朋義還記掛著李自修股間的傷,沒讓他自己坐著,依舊將他摟在懷裡。
老人渾濁地目光在劉朋義和李自修身上掃視,悠悠問了一句:“你們是契兄弟嗎?結契了嗎?”
李自修端碗的手頓住,用剛病好的沙啞嗓音疑惑問道:“什麼是……契兄弟。”
這個詞很怪,他甚至都沒聽過。
老人笑眯眯地望著他,解釋道:“契兄弟就是兩個男子成親,締結契約,生同衾死同穴,生死相隨。也是要給對方送聘禮,用喜轎將對方迎進門的。”
李自修忽然就有些臉熱,他快速掃了劉朋義一眼,然後掩飾性地端起碗喝了一口魚湯。
“咳咳……”喝的太急,他被嗆到了。
劉朋義的手貼在他背上,隔著衣服,他也能清晰地感覺到男人寬大灼熱的手掌。
劉朋義剛把李自修從那種地方救出來,阿嬤提起這個話題時,劉朋義就在擔心會讓李自修感到不適。
見李自修這麼大反應,他心裡有些失落。
他理解李自修,換誰遇到那樣糟糕的事情,聽到同性成親結契,也會心生厭惡。
“咳,”李自修止了咳,掩飾性地咳嗽了一聲,紅著臉問道,“那個……要怎麼結?”
劉朋義一怔,心裡升起了隱秘的快感。
阿嬤走到屋子深處,掩進漆黑的角落,然後從裡面捧出了一個用紅布蓋著的東西。
阿嬤將此物放在桌上,推到兩人跟前:“咱們窮人家不講究那些,在神像前面叩頭就成。以後有條件了,再辦禮。”
李程浩有些驚訝:“就這麼簡單?”
劉朋義望著用布蓋著的神像有些出神,這是一尊泥塑的扶搖新君像,是他照著扶搖新君廟裡的神像捏的。
南江靠著山水,有吃山的有吃水的,無論是哪個,每年都會死很多人。所以分外的依賴神佛,每次出門前都會叩拜焚香求神佛保佑平安。
好像是一朝之間,扶搖新君廟就遍佈了南江各處,大家都在傳他很靈驗,傳的神乎其神。一時間就連扶搖新君的小像都賣出了天價。
阿嬤也信這些,她的丈夫和兒子都死在河裡,像神佛祈禱成了她的日常。
阿嬤買不起扶搖新君的小像,劉朋義也買不起。然後尚且稚嫩的孩童,挖了泥土,混著草木的根莖,自己照著扶搖新君廟裡的神像,塑了一個。
劉朋義有些眼熱,以前吃不飽的苦日子彷彿又回來了。他的視線落在懷裡的李自修身上,有些懷疑自己的決定。
……真的要讓他跟著自己受苦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