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男子沒事,洛泱鬆了口氣,問道:“華大夫,阿泱現在可以去看看他嗎?”
“自然,只是那人現在還暈著。”華大夫應聲。
洛遲點頭,進了隔間,洛遲跟在她身後。
男子被平放在床上,換上了乾淨的衣裳,裸露在外面的傷處纏上了白布,那張可怖的臉也被裹上,僅露出五官。
洛遲上前一步,仔細打量著男子,腦海裡卻沒有印象。
洛泱覺得男子有些面熟,但他被裹得太嚴實,她一時也分辨不出。
“泱泱,既然人已經救過來了,便隨哥哥回府吧。”
“好。”
洛泱離開隔間,給華大夫留下些銀子:“勞煩華大夫照看好他。”
華大夫笑著應下:“小姐便是不吩咐,我們也會看顧好人的。”
洛小姐救了很多傷者,即便出門未帶銀兩,事後也會補足,而那些傷者大多都是感恩的,傷好之後偶爾會來醫館做些雜活,華大夫樂見其成,心照不宣地照料好傷者。
從醫館出來已是深夜,洛泱腳步輕浮,感到些許疲憊。
“累了?”洛遲攙了下洛泱,偏頭問她。
“有點困。”洛泱身子有些乏力,好在醫館離洛府不遠,很快便到了。
徐懷柔掛念洛泱,雖知曉兄妹在哪,卻還是睡不著,索性從床上起身,披起外衣,讓鵲喜打著燈籠在門口等著。
“孃親!”
看到門口的徐懷柔,洛泱頓時有了精神,她縮在洛遲身後,害怕被孃親責備。
洛遲有些無奈,他走上前,替徐懷柔攏了下外衣:“孃親,這麼晚了還不歇息?”
“你們不回來我哪裡睡得著?”徐懷柔瞪他眼,“泱泱胡鬧,你也跟著?”
洛遲聳了下肩:“我哪裡說得動泱泱。”
徐懷柔蹙起眉,從洛遲身後拉起洛泱,上下打量了一番:“你是越來越任性了,僅一下未看著,便溜到霞山去,我看今後是要把你禁在府裡你才聽話。”
天知道她看見洛泱的信時有多憂心!
洛泱也知道自己莽撞,安撫地抱住徐懷柔:“孃親,阿泱知錯了。”
“知錯?”徐懷柔點了下她額頭,“我看你下次還敢。”
“咳咳。”洛泱訕訕地笑了下,挽著徐懷柔手臂撒嬌,“孃親,現在已經很晚了,阿泱困得眼睛都睜不開了,我們先睡覺好不好?”
“明日再教訓你。”徐懷柔妥協,由洛泱拉著進府。
洛泱第二日被徐懷柔唸叨了好一會兒,好說歹說才沒被禁在府裡。
“春桃,隨我去醫館。”洛泱想起昨日的男子,吩咐春桃。
春桃路上不敢分神,寸步不離地跟著洛泱。之前逛廟會沒保護好小姐,這次又讓小姐溜出了府,若是再有下次,她和杏兒肯定會被趕出府的。
洛泱不知春桃的心思,帶著她來了醫館。
“洛小姐今日這麼早過來?”華大夫正在診脈,見洛泱來了,熱絡地問了句。
“我來看看昨日的人。”
華大夫微微頷首,接著診脈。
洛泱進了隔間,見到靠在床邊的男子,他已經清醒過來,可臉上還纏著白布,一雙眼睛裸露在外面。
“你沒事了吧?”洛泱輕聲問了句。
閉目的男子聽見洛泱的聲音,激動地直起身,嘶啞的嗓音粗粗道了聲小姐。
男人的聲音敦厚深沉,洛泱聽出是誰,心裡冒出一個可怕的猜測,卻不敢相信,顫聲問他:“你是柳忠?”
男人沒想到洛小姐記得自己名字,啞聲回應:“是我,小姐。”
“啊!”春桃驚呼一聲,連忙捂住嘴,“你……你不是死了嗎?”
柳忠顫顫巍巍地伸出手,艱難地將臉上裹著的白布扯下。
洛泱倒吸一口氣,呼吸都顫起來。男子上了年紀,長滿溝壑的臉上佈滿疤痕,即便如此,那張臉洛泱依舊能認出,是她趕裴晏清出府時,那駕馬的車伕!
裴晏清分明說,車伕被山匪殺死,他亦被砍了一刀。
但眼下車伕活著,洛泱抿起唇,心裡抱有一絲僥倖,倘若是裴晏清看走眼了,柳忠沒死呢?她親眼所見,裴晏清也受傷了。
“你胸口上的傷,是山匪傷的嗎?”洛泱淡聲詢問,心存希冀。
柳忠一愣,不知道小姐為何這樣想,他掙扎著從床上下來,跪在地上,字字泣血:“小姐,我胸口的傷是被裴晏清捅的,我哪裡得罪了他?他要這樣害我!他這個人面獸心的東西,小姐不能留他在身邊吶……”
柳忠還說了什麼洛泱已經聽不進去了,她恍惚地走出隔間,瞳孔微微顫著。
“小姐……”春桃擔憂得看著洛泱,“是不是有什麼誤會?裴公子看起來不是這樣的人。”
春桃是看著洛小姐把裴晏清帶入府裡的,裴公子的性格是真好,他剛進府時不少小廝暗地裡找他麻煩,她從沒見過裴晏清和人爭論,只是溫和地笑著,這麼多年,一直都是這樣。
更何況柳忠為人忠厚老實,不可能得罪裴晏清。
“沒有。”洛泱慘淡地笑了下,微微仰頭,將眼角的溼意逼回眼裡,“不會有誤會。”
柳忠沒必要撒謊,是山匪還是裴晏清,他也不會分不清。
她早知道的,不是麼?
裴晏清帶人抄了洛府,裴晏清將刀捅進她胸口,裴晏清冷漠地看著那場屠殺……
他就是一個狠心無情的人,她明明記得很清楚,那人說話是溫和的,那人眼底是有兩顆紅痣的,那人就是她撿回來的裴晏清。
為何要自以為是,為何要心存僥倖,為何要留下他,為何要以為他是好的?
他現在能殺一個與他毫無仇怨的人,將來就會把刀對著自己。
誰知曉夢裡裴晏清沒對洛小姐施展詭計呢?
為何要被他不經意的淺笑迷了眼,為何要因為他的關照而心動,為何要相信他的花言巧語,為何控制不住自己的心,任由自己一步步深陷,為何要喜歡上他……
“咳。”
洛泱悶哼一聲,喉間冒出濃烈的血腥,她捂住唇,看向掌心那攤鮮紅的血跡,捲曲的睫毛劇烈地顫著。
“小姐!”
春桃嚇了一跳,忙不迭地從衣兜裡掏出方帕,去擦她嘴角的血跡。
“我沒事。”洛泱揪著心口,從衣裳裡拿出錦囊,吃了幾顆藥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