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泱逛完集市已是黃昏,落日餘暉金子般灑在洛府門口,看起來溫暖而輝煌。
洛泱眼底帶著些許暖意,她攥著從集市買來的幾塊方糖,想帶給裴晏清嚐嚐。
可推開屋門,卻發現桌前沒有少年的身影。
是出去了嗎?
洛泱心底疑惑。
她讓杏兒給屋內添上炭火,又解開狐裘,規矩地坐在桌前,等得有些久了,便從那幾塊方糖裡挑出一塊,撕開含在嘴裡。
可直到方糖全部吃完,天色變暗,裴晏清也沒回來。
還給他吃什麼糖呀……
洛泱有了小脾氣,卻又擔心裴晏清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杏兒,你去看看晏清哥哥去了哪?”
洛泱輕聲吩咐。
“是。”杏兒點頭應下。
洛泱託著腮,手指一頓頓地敲著桌面,手腕處的佛珠在微黃的燭光下顯得靜謐而莊重。
洛泱等著杏兒和裴晏清,卻沒想到洛遲先來了。
他環視了下小屋,用手敲了下桌面。
“泱泱,該用晚膳了。”
“哥哥。”洛泱站起身,又問,“你知道裴晏清在哪嗎?”
洛遲一挑眉:“怎麼,沒回來?可能死在外面了吧。”
他說得雲淡風輕,語氣甚至帶了些幸災樂禍。
洛泱瞪他一眼,擔憂道:“哥哥不會派人對他做了些什麼吧?”
想到這個可能,洛泱心底有些發寒,哥哥怎麼能對裴晏清動手,萬一他以後報復洛家呢?
如果哥哥真的動手了,那她之前和裴晏清說的那些結草銜環,什麼洛府的恩情,都要被洛遲作沒了!
洛泱咬著唇,僅帶了點血色的唇很快變得慘白。
洛遲沒了看戲的態度,他微微彎腰,無奈地把洛泱蹙起的眉頭撫平,彈了下她腦門:“真這麼關心他?”
“嘶~”
洛泱捂著額頭,小聲嘟囔著:“我當然要把他看好呀。”
“什麼?”洛遲沒聽清。
洛泱後退一步,輕咳一聲:“哥哥,你認真回答我,你派去跟著裴晏清的人,沒對他做什麼吧?”
“沒,我才沒那麼閒。”
“那他會去哪裡呢?”洛泱思索著。
洛遲見她又想著裴晏清,輕輕推著她肩膀,將她帶出門:“好了,先去用晚膳,別讓孃親等久了。至於那裴晏清,在外邊野完了興許就回來了。你要是還擔心,我把跟在他身邊的小五喚回來問問。”
“嗯。”洛泱只好點頭。
膳廳。
徐懷柔已經讓鵲喜布好菜,端坐在上位等著洛泱和洛遲。
洛泱瞥見徐懷柔的臉色,腳步一頓,輕輕扯了下洛遲衣袖,洛遲咧著嘴笑了下,大步走到徐懷柔身後,為她捏了捏肩,語氣帶著幾分討好。
“孃親,您等我和泱泱作甚啊,菜冷了可不好。”
“哼,少給我貧。洛遲,你說說今兒下午你跟蘭小姐說了什麼?那蘭家老夫人今日在宴上可給了我好幾個白眼。”
徐懷柔冷哼一聲,細長的眉緊緊蹙起。
她一向不喜歡參加勞什子賞花賞雪宴,若不是洛泱前陣子被擄走有了些傳言,這次的賞菊宴不去也罷。誰知一去,那蘭老夫人便處處使眼色,話裡話外都是她家遲兒泱泱欺負了蘭華月。
“孃親,那蘭小姐都上府裡挑釁了,還不允孩兒反駁呀。”
洛遲語氣有些委屈。
“你是沒在那宴上受人白眼,蘭老夫人身上那誥命……”徐懷柔還是氣結。
“孃親,等孩兒過會兒去邊疆,也為您爭個誥命回來。”洛遲一臉激昂。
徐懷柔輕瞥他眼,慢悠悠地把他的手拿下,看著乖乖坐在一旁的洛泱,問道:“囡囡,娘知道你不喜歡蘭家小姐,只是如今你父親和祖父不在家裡,前些日子你又被擄走,這個節骨眼得罪蘭家不好。”
“孃親,阿泱知道了。”洛泱明白徐懷柔的意思,不過是去蘭府賠禮道歉,總歸她下午也出了氣。
“唉,明日你和遲兒隨我去蘭府。”徐懷柔心疼洛泱,可蘭家現在是聖上面前的紅人,可得罪不起。
“孃親,我才不去。”洛遲冷哼一聲,又道,“那蘭華月自小蠻橫無禮,讓孩兒去給她道歉?想得美。”
“至於那蘭府,也不過是倚仗蘭驍一人,就算聖上心裡有偏,父親和祖父為朝廷征戰多年,也不會將洛府如何。”
洛遲抱著雙臂,覺得徐懷柔太過怯懦。
“你…唉。”徐懷柔輕嘆口氣。
聖上最畏懼的,是先帝留下的一道聖旨,具體內容她不清楚,隱隱知道是能撼動社稷的大事,為了推阻泱泱和邪王的婚事,早已獻給聖上。
可這話,又怎麼能在泱泱面前講,平白增加她的負擔。
“遲兒,你總不會讓孃親和你妹妹兩人去蘭府賠禮吧。”徐懷柔放軟了語氣。
洛泱見哥哥憋著氣,上前扯了下徐懷柔衣袖:“孃親,蘭小姐是被阿泱趕走的,和哥哥無關。哥哥身居要職,也不好去蘭府向一個閨閣小姐低三下四的。阿泱和您去就行了。”
徐懷柔摸了摸洛泱的頭,覺得她說的有道理,點頭應下。
“既然如此,遲兒便留在府裡。”
洛遲緊皺著眉:“不行,孩兒不去,那蘭家人指不定怎麼欺負你們。我隨你們去,恰好也去看看宴會上有誰在嚼泱泱舌根。”
“行,趕緊用膳吧。”徐懷柔吩咐道。
洛泱從膳廳回到院裡,見杏兒在門口候著,上前詢問:“可知道晏清哥哥去了何處?”
“奴在府裡找了個遍,不曾看見裴公子。聽夥計說,看見裴公子出了府。”杏兒應道。
洛泱點頭,又去裴晏清的屋裡。他的書籍和衣物還整齊地疊放在一起,不似要走。
洛泱鬆了口氣。
第二日,徐懷柔帶著洛泱乘馬車去蘭府。
蘭府和洛府相隔不遠,先帝賞賜府邸時,甚至將洛府建得離宮中更近,以示皇恩。
洛泱今日穿了件淺紅的雙襟上衣,下半身著了簡單的素色長裙,長髮被一根瑪瑙玉簪高高挽起,平素淡色的唇也被塗上了紅潤的口脂,全看不出被擄走的狼狽。
兩人下了馬車,蘭府的夥計把人引進去。她們昨日才辦了賞菊宴,今日一早,蘭老夫人,蘭家主母和蘭家嫡女,竟是沒有一個出來迎接的。
可徐懷柔昨日才讓鵲喜遞了拜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