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等了半個時辰，久久不見蘭府主人，徐懷柔轉著手上的玉鐲，面色不虞，捧著桌上的茶水抿了幾口，才壓住心底的火氣。
洛泱還是一副安靜冷淡的模樣，白皙的臉上不見慍色，只是今晨太早起來梳洗，又幹巴巴地坐了半個時辰，上眼皮已然要貼下眼皮了。
正迷糊著，眼前突然出現一片陰影。
“洛小姐，請用茶。”
洛泱覺得這清冽的音色有些耳熟，一抬眼，便看見穿著官服的裴晏清。
少年身姿玉立，墨白相間的官服穿在他身上格外好看，多了幾分貴氣和優雅。
“晏清哥哥……”洛泱迷迷糊糊道。
“洛小姐？”裴晏清低眸看她，洛小姐今日著的紅衣倒是和她嬌豔的容貌十分相配。
他勾起唇，將茶杯往前遞，修長的指尖不經意碰到了洛泱的。
洛泱下意識接過，遞到唇邊抿了口，是清新的綠茶，帶著一點點熟悉的澀。
上一次喝它是在……
她要趕裴晏清出府時！
那時裴晏清煮的，正是這茶。
“怎麼了，洛小姐？”裴晏清挑眉，溫聲道，“可是這茶不符小姐口味？”
“沒。”
洛泱應聲，又喝上一小口，將茶杯放在桌上。
裴晏清輕聲笑了下，又看向徐懷柔，躬身朝她作揖：“晏清見過洛夫人。”
徐懷柔看見裴晏清身上的裝束，心底也訝異著，問道：“你這身上穿的，是九品官服？”
“正是，幸得洛老將軍賞識，將晏清引薦給沈相，這才能在宮中謀個一官半職。”裴晏清應聲，清潤的臉上帶著感激。
“也好，我看你的面相，正適合做官。”徐懷柔笑道，心裡想著自己讓祈元大師算的卦。
當初泱泱將裴晏清領回府裡，她本不贊同，可看見裴晏清洗淨面龐的樣子後，她的心思也產生了動搖，即便穿著小廝的衣裳，少年身上也有種說不出來的氣度，是以祈元大師來到府上時，她便央大師為裴晏清算了算。
當時大師說他命格不凡，如今看來，大師算得還真準，裴晏清竟能從乞兒變成官員。
“洛夫人折煞晏清了。”裴晏清輕笑。
“那裴大人為何會在蘭府？”洛泱看向裴晏清，水潤的杏眼帶著不解和困惑。
裴晏清聽見洛小姐的稱呼，眼底閃過一絲暗色，又道：“晏清如今是蘭廷大人的幕僚。”
蘭廷？
洛泱聽見這名字，仔細想了想，憶起這麼一號人——蘭華月的二叔，蘭驍的胞弟，亦是蘭府在朝中唯一的文臣。
原來他想憑蘭廷的關係入朝，只是不知沈丞相與蘭府又有什麼關係……
洛泱暗自思索著，如今裴晏清的行為與夢中截然不同，夢中書裡記載的，裴晏清分明是一直待在洛府的，難道中間有什麼不曾記載的變故？
是了，書中的主角是邪王祁鎮，裴晏清的筆墨並不算多，只有寥寥一句：裴晏清結識邪王之前一直留在洛府。
洛泱想到昨夜裴晏清不在洛府，便知道他此刻已經搭上蘭府這條線，只是……
洛泱低下頭，想起那天在船上，裴晏清護在自己身前，對蘭華月分明是不屑一顧的，才過了多久，他便投奔了蘭府，在蘭家手裡做事。
她明明告訴裴晏清，要結草銜環的。
騙子……
洛泱抿著唇，圓潤的杏眼耷拉下來，神情厭厭。
裴晏清捻著手指，瞥見洛泱，朝她躬身致歉：“洛小姐，晏清未向小姐道別便離開洛府，實在是不妥，本想今日拜會過蘭大人便親自去洛府感謝小姐，怎想在蘭府遇見了小姐。”
“小姐是大善人，想必會原諒晏清的不辭而別。”
裴晏清語氣誠懇，洛泱心底卻有些不舒服，心臟悶悶地發疼，尤其是想到之後裴晏清會經常來蘭府，會經常遇見蘭華月，會對蘭華月露出溫柔清淡的笑，她心裡更是酸澀。
洛泱深呼一口氣，卻喘不上來，捂著胸口看面前低頭的少年，平和地應了聲：“自然。”
裴晏清聽到洛小姐的語氣，抬頭看了她一眼，發現洛小姐正極力控制自己的呼吸，使自己看起來平淡而不在乎。
少年極淺地笑了下，帶著目的得逞的快意，只是這笑容還未等人發現便消失在臉上，外人看來仍是一副溫和平靜的模樣。
“多謝小姐。”裴晏清應道，坐在了下首。
裴晏清到後沒多久，蘭老夫人、蘭家主母、蘭華月便來了正廳。又過了一會兒，蘭廷也到了。
“晏清，隨我來書房。”蘭廷到了正廳，看見少年在下首等待，便喊他進書房。
“是。”裴晏清頷首，跟著蘭廷出去，留下正廳的女眷們。
蘭華月打了個呵欠，看見徐懷柔和洛泱，隨意道：“辛苦洛夫人和小姐了，我昨日回府心情不佳，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這才起晚了，讓你們好等。”
“蘭小姐不必在意，蘭府的茶水極好，阿泱與母親在馬車上坐得疲，坐在這兒品著茶，倒也不算久。”洛泱溫聲應道，嫻靜禮貌得讓人挑不出錯。
蘭老夫人聽見這話，往洛泱那瞥了眼，心想洛家這嫡女膽色倒是比徐懷柔大不少，可惜是個命短的。
蘭華月見在洛泱那討不到好，便懶洋洋地靠在座位上，讓母親和祖母為自己出頭。
蘭老夫人看見孫女的眼色，輕輕點頭，表示自己會為她出這一口惡氣。
她清了清嗓子，蒼老的嗓音帶著威嚴，她看向徐懷柔和洛泱，詰問道：“洛夫人，洛小姐，華月昨日去洛府探望，還未說上一言半語，便被洛小姐趕出府。不知洛家這是何意？是不把蘭府看在眼裡嗎？”
“蘭府雖不比從前，我兒蘭驍也為聖上立下不少汗馬功勞，老身以為，你們洛府還不能把蘭府的嫡小姐趕出來。”
蘭老夫人這話說得很直接，徐懷柔的面上不好看，她今日來就是為了此事道歉，那老夫人將問題戳破，便是不顧及兩家的面子，非要個說法了。
洛泱聽見這話，亦知曉了蘭老夫人的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