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喝水”

洛泱輕咳一聲，她後背抵著床板，腰部漸漸用力，吃力地靠在床邊。

僅是這個簡單的動作，洛泱便累得喘不上氣，她揪著胸前的衣襟，腦袋低垂，一點點順氣。

裴晏清如往常般進裡屋給洛泱診脈，剛進來便看見靠在床邊的洛泱。

少女單薄的身軀微微低垂，瘦弱的小手揪著胸口，慘白的唇張張合合，正發出細小的喘氣聲。

裴晏清眸光微頓，那點急促的喘息牢牢牽著他的心，他生怕自已產生幻覺，小步走到洛泱跟前，嗓音又輕又柔地喚她小姐。

洛泱還在呼氣，眼角尚帶著一點水光，聽見有人喊她，略微抬眸，便看見目露擔憂的裴晏清。

洛泱迅速將頭低下，纖細的手指揪著胸前衣襟，捲曲的睫毛輕輕顫了下。

為何她每次醒來都能看見裴晏清？

“小姐現在感覺如何？”裴晏清溫聲問她，手中的錦帕緊了緊，卻沒有冒然遞上前。

洛泱深呼口氣，剛想開口，嗓子卻火燒般疼。

她指著自已喉嚨，輕輕搖頭。

裴晏清蹙著眉，他蹲下身子，伸出指尖在洛泱手腕上點了點：“子敕去了萊州，晏清為小姐診脈。”

洛泱垂眸，見他徵求自已意見，點了下頭，將手腕伸到他眼前。

裴晏清便將攥在手裡的錦帕搭在洛泱腕間，認真給她診脈。

半晌，他鬆開洛泱手腕，又點了下自已唇瓣，溫聲道：“小姐張嘴。”

洛泱抿起唇，她瞥了眼裴晏清，慢慢張開嘴。

裴晏清看見她舌苔的狀況，點了下頭，他又從桌上倒了杯水，遞到洛泱唇邊：“小姐先潤潤嗓子。”

洛泱正覺得渴，雙手抬起要接茶杯，手腕卻沒有力氣，幸好裴晏清及時接住茶杯，水才沒有散在被子上。

洛泱盯著自已手腕，杏眸有些黯淡。

她染上瘟疫還能好麼？

裴晏清握著茶杯，見洛泱一臉消沉，抬在半空的右手想要摸摸洛泱腦袋，猶豫片刻，還是作罷。

他拿起床上的枕頭靠在洛泱背後，輕輕將她倚在床邊，又將手中的茶杯遞到洛泱唇邊，和聲道：“小姐，喝水。”

洛泱舔了下乾澀的唇，湊到茶杯邊沿將水喝光。

裴晏清盯著洛泱乖乖喝水的側顏，心底驀然一軟，小姐現在身子乏力，能依賴的只有他。

裴晏清喉骨上下動了下，他看著洛泱唇邊的水漬，啞聲問：“小姐還想喝嗎？”

洛泱搖了下頭，她用指腹擦了下唇，想問孃親去了哪兒，嗓子卻發不出半點聲音。

裴晏清見洛泱蹙起眉，將醫館之後的事簡單告訴她，又道：“小姐安心待在縣衙，徐夫人未染上瘟疫，洛遲每日都會來縣衙，他亦安好。”

洛泱聽到徐懷柔和洛遲平安，心底鬆了口氣，她抬眸，又指了下裴晏清。

裴晏清目光一頓，嘴角漾起笑意：“小姐是在關心晏清麼？”

他說完，也不待洛泱點頭或是搖頭，接著道：“小姐放心，晏清亦未染上瘟疫。”

洛泱一怔，點了下頭。

洛泱其實想問裴晏清為何要守著她，萬一染上瘟疫，廣陵的百姓該如何？

可裴晏清沒有染上瘟疫，那些問話便沒有意義。

裴晏清見洛泱點頭，輕聲笑了下，他將茶杯放在桌上，望著洛泱慘白的面色，又問：“小姐可想吃東西？”

洛泱靠在枕上，輕輕搖頭。

她現在腦袋發暈，嗓子疼得厲害，哪裡能吃得下東西。

裴晏清見洛泱閉著眼，半個身子縮在被子裡，連忙上前扶住洛泱肩膀，他將枕頭放平，右手託著洛泱脖頸，讓她平躺在床上。

“小姐好好歇息。”

裴晏清說著，又將被子往上拉了下。

洛泱掀開眼皮，一眼便看見裴晏清眼底的紅痣，她目光上移，看見男人眼底的憂色。

裴晏清見洛泱半眯著眼，伸手擋住洛泱眼前的亮光，溫聲哄她：“小姐乖乖睡一覺，再睜眼便能看見洛遲了。”

洛泱腦袋暈乎乎的，耳邊全是裴晏清溫潤的輕哄。

她再醒來時，果然看見了洛遲。

“泱泱，你總算醒了。”洛遲見洛泱睜眼，連忙上前握住她手腕。

洛泱縮了下手，往床鋪裡邊挪了挪。

“沒事，哥哥不怕傳染。”洛遲看著洛泱躲避的動作，眼圈有些乾澀，“瘦成什麼樣子了……”

洛泱搖了下頭，朝洛遲露出一抹笑。

洛遲看見她嘴角的笑，更加心疼，他摸著洛泱的臉頰，輕聲道：“等泱泱好了，你想吃什麼哥哥都給你買回來。”

洛泱點頭，她盯著洛遲手腕，抬眸瞥了眼裴晏清。

小姐的心思一向好懂，裴晏清看見洛泱眼神，便知道她不想洛遲靠近她。

裴晏清攥著洛遲手臂，很快將他與洛泱拉開距離。

洛遲踉蹌了一下，面色不虞：“你扯著我衣領作甚，我還沒好好看看泱泱呢。”

裴晏清輕咳一聲，溫聲應他：“小姐只是不想洛統領有差池。”

洛遲狐疑地看向洛泱，便見她點了下頭。

“那他就沒關係了？”洛遲指了下裴晏清。

裴晏清垂眸，漆黑的眼眸亦看向洛泱。

他知道小姐不願他染上瘟疫，可小姐對他那點關心在洛遲面前顯得如此微不足道，更何況小姐說不了話，那點關心可能還是他臆想的。

裴晏清不忍看洛泱回答，他背過身子，道了聲沒關係。

洛泱聽見裴晏清話語的落寞，她望著裴晏清背影，張口想說什麼，嗓子卻發不出一點聲音。

任何人都有關係的。

洛遲沒看見洛泱的反應，他撇了下嘴，將徐懷柔熬好的湯藥從竹籃裡端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