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清昨日在醫館看見小姐。”裴晏清垂眸望著洛泱,低聲道,“小姐從昨日便一直昏迷。”

洛遲攥著拳,眼圈霎時紅起來,他心底著急,卻又沒有辦法。

“廣陵藥材告急,徐夫人之前從京都帶了些藥材,這幾天還要勞煩洛統領給小姐送藥。”裴晏清淡聲開口。

洛遲聞言,眉頭蹙著:“我孃親無事吧?”

“徐夫人身體康健。”裴晏清應他,又道,“洛統領往返小院,也能隨時掌握徐夫人的身體狀況。”

“嗯。”洛遲點頭,他摸了下洛泱腦袋,嚥下喉間的酸澀,見裴晏清就靠在洛泱床邊,面色擔憂,“你離泱泱這般近,莫要染上瘟疫。如今廣陵只有你坐鎮,朝堂支援未到,你不能出岔子。”

裴晏清點了下頭:“晏清自有分寸。”

他只是不放心將小姐交給縣衙裡的郎中,縣衙染疫的人有十幾個,郎中未必能看顧好小姐。

洛遲見洛泱躺在床上了無聲息的模樣,背過身子揉了下眼圈,嗡聲道:“我去小院找孃親。”

“好。”裴晏清啞著嗓音應,又用指尖撫著洛泱鬢角,和聲道,“小姐的兄長來了,他很擔心小姐。”

他說著,又去探洛泱的鼻息,低聲喃喃:“晏清也很擔心小姐。”

傍晚,洛遲將徐懷柔熬好的湯藥送來了縣衙。

裴晏清伸手將洛泱扶起,左手託著洛泱下顎,右手則按著她唇瓣,輕輕掰開。

洛遲順勢將湯藥一勺勺喂進去。

待用了湯藥,裴晏清拿錦帕擦乾淨洛泱唇角,輕輕將她放在床上。

子敕收到裴晏清書信,立即騎馬前往廣陵。

他是南疆人,亦知曉南疆與大祁在邊境有摩擦,可在瘟疫面前,他只是治病救人的郎中。

子敕縱馬到廣陵,待看見滿街的蕭條,手中的韁繩緊了緊。

他不敢耽誤,立即夾緊馬背,一路馳到縣衙。

裴晏清見子敕來了,蹙起的眉稍稍平緩了些,他將手裡的書卷放下,疲憊地喊了聲二師兄。

子敕看見裴晏清眼底的烏青,蹙起眉:“你這是幾天沒歇息了?”

裴晏清搖頭,起身將子敕引到裡間,溫聲道:“小姐染了疫,我給她施了針卻遲遲不見醒。”

子敕走到床邊,立即搭上洛泱的脈,良久,他從藥箱裡拿出銀針,緩緩刺入洛泱身體。

裴晏清屏著呼吸,狹長的眼眸緊緊盯著子敕手中的動作。

二師兄是極少用針的,能讓他用針的,都是情況危急的病人。

裴晏清抿著唇,見銀針一根根刺入洛泱頭部,每扎一根,他的心就顫一次。

等子敕將銀針扎完,裴晏清身上已經出了一身冷汗,他看向子敕,聲音帶著顫:“小姐她……”

“能活。”子敕斂眸,給了裴晏清一個安心的眼神,他用手帕擦著掌心的汗,再不見平素吊兒郎當的模樣。

“這瘟疫的症狀我在古書上見過,她剛染上不久,並非無可救藥,這次昏迷更多是心力不濟。”子敕說著,又問,“其他的病患在哪?”

裴晏清聽子敕這般說,心裡鬆了口氣,他把子敕帶到曹縣令跟前,道:“他也染上了瘟疫,晏清先前給他吃了你的藥丸,卻不見好。”

子敕聞言,蹲下身給他診脈。

曹縣令迷迷糊糊地醒來,驟然看見一個高鼻樑的異域青年,又看他穿著墨色的衣裳,以為是見到黑無常,雙目狠狠瞪著。

子敕見他還有精力瞪自已,朝裴晏清笑了下:“看來我的藥丸還是有些用。”

子敕說著,又給曹縣令紮了幾針,曹縣令很快便暈過去。

裴晏清見他動作迅速許多,溫聲問:“二師兄,你看這瘟疫可有治癒之法?”

子敕抿著唇,眉間輕輕蹙著:“我雖在古書上見過,卻沒有根治的把握,還要再多看些病人。”

“對了,這瘟疫最初是在何處爆發?”

“萊州,具體原因尚不知曉,廣陵的瘟疫也是萊州流民帶來的。”裴晏清應他,又道,“不知瘟疫是怎樣在百姓中傳染,晏清平時與他們接觸頗多,卻沒有染上。”

子敕點頭,一邊給縣衙裡染上瘟疫的衙役診脈,一邊問:“現在給他們用什麼方子?”

裴晏清將藥方寫給子敕。

子敕搖了下頭:“太溫和了。”

他說著,又添了幾味藥材。

裴晏清瞥了眼,心裡暗道精妙。

子敕望見他眼底的驚異,挑了下眉:“還得你二師兄出馬。”

裴晏清將藥方疊好,溫聲笑了下:“二師兄醫術精湛,晏清自愧不如,只盼二師兄能儘快找到根治的法子。”

子敕輕咳一聲,道了聲好。

有了子敕的藥方,死去的百姓少了一些,但好景不長,廣陵各個醫館的藥材很快用盡,不僅如此,城中囤積的藥材也全部用盡。

子敕整日奔波在患病的百姓中,晝夜診著脈。

他寫了好幾個藥方,卻沒有一個方子能根治,有的方子他甚至加入了南疆的蠱蟲,卻依舊沒有效果。

子敕鮮少碰壁,整個人興致高昂,鐵了心要找到治療瘟疫的藥方。

洛泱被子敕用了銀針,終於迷迷糊糊地醒來。

她身子還是沒有力道,胸腔卻沒有窒息感。

她捂著胸口,腦海還是那日在醫館的情景:一堆人直接壓在她身上,她呼吸不過來,以為自已要死在那兒。

沒想到還能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