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洛小姐福澤深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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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裴晏清起了個大早,騎馬到了佛陀山下,行至半山腰,頂端的雲霧飄散下來,繚繞于山間,朦朦朧朧地看不真切。
只有山頂傳來空靈的罄鐘聲,一聲聲地蕩在山間,振聾發聵。
到了寺廟前,裴晏清束好馬匹,因為佛陀寺香火鼎盛,即便是清晨,也有不少婦人跪在院內的香爐前祈福,如他這般年紀的少年倒是隻見他自己。
裴晏清整理了下衣袍,信步走到大殿內。他今日穿著月白色的直襟長袍,沒有佩戴掛飾,看起來很清雅。
大殿正中央立著一尊大佛,佛子笑顏大開,樂悠悠地看著殿中人。旁邊的尊者一老一少,皆是神情肅穆,侍奉在側。
佛腳處矗著巨大的香爐,粗壯的香燭灼灼燃燒著,落下紅色的燭淚。
大殿兩側則是各類羅漢神仙。
裴晏清粗略地看了一眼,卻沒見到求佛珠的地方。
正要離開,大殿門口卻走來一位主持,他捻著佛珠,看見少年有些意外:“阿彌陀佛,小施主想求什麼?”
主持聲音渾厚有力,許是在佛堂待久了,說話竟似沾染了佛氣,悠然而深遠。
裴晏清頓住腳步,雙手合十,溫聲道:“晏清來佛陀寺是為求一串保佑平安的佛珠。”
主持聞言,上下看了裴晏清一眼,眼前的少年很清瘦,容貌姿態卻不凡,談吐之間不卑不亢,像是大戶人家養出來的公子。
他轉著佛珠,道:“小施主看上去年紀不大,可否告知老衲這佛珠是為何人所求?”
裴晏清輕輕一笑,道:“是為晏清的救命恩人,師父想必聽說過京都洛家,晏清便是為洛家小姐求這佛珠。”
主持聽見洛家小姐,又仔細地看裴晏清一眼,眯眼笑道:“小施主有心了,只是前幾天將軍夫人已經為小姐求了佛珠。”
“無礙,晏清求得的佛珠,是晏清對小姐的祝願。”裴晏清淡聲道。
“誒,施主所言差矣,佛珠不在多,洛小姐那串佛珠是祈元方丈的念珠,日夜在佛堂浸潤,又伴著方丈誦讀經文,能佑洛小姐平安。”
主持耐心解釋,又說佛珠難求,其他幾位方丈均不似祈元佛理高深。
裴晏清得到想要的資訊,又問:“祈元方丈如今可在寺內?晏清想拜會祈元方丈。”
“祈元方丈數月前去其他寺廟誦經,如今不在寺中。”主持應道,說完,他又想起什麼,“對了,祈元之前來信,說是誦完經文要去京都洛府,小施主或許能在洛府遇見他。”
“多謝師父。”裴晏清低頭致謝。
“阿彌陀佛。”主持雙手合十,走進了大殿。
離開佛陀寺時恰逢日出,刺目的陽光有些晃眼,山間的雲霧消散在日光中。
裴晏清騎馬回到驛站,車伕已經備好馬車,見他回來,走上前去:“裴公子,我們上路吧。”
裴晏清點頭,他鬆了韁繩,由那車伕牽著,自己卻沒上馬車,盯著車伕的背影,狹長的眸中泛著濃重的黑霧:“抱歉。”
他低嘆一聲,手背朝他頸間狠狠一劈,車伕便癱軟下來。
裴晏清將他拖到馬車裡,牽著馬拴在驛站後院,又放下簾子,開啟車裡的木箱,僅帶了幾本尚未翻過的書籍,用布包裹起來,在肩上打了個結。
車伕還暈著,裴晏清看他一眼,從衣袍裡掏出一把匕首,輕輕抵在他胸口。
“我的刀很快。”裴晏清低聲道。
緊接著,他手腕輕輕一旋,銀白的匕首便刺入肌膚,很快染上血紅。
他抽出匕首,左手摸著身上的方帕,摸索了半天,卻沒摸到東西,這才憶起那帕子被他扔在洛府門口了。
“呵。”
裴晏清嗤笑一聲,扯著車簾擦乾淨匕首上的血跡,放回衣袍中。
做完這些,他走到馬廄旁,挑了匹烈馬,直往京都而去。
洛府,徐懷柔抱著雙臂,唸叨著洛泱:“囡囡,你別一天到悶在屋子裡。外面日頭好,你多去曬曬太陽,氣色才能好些。”
洛泱趴在床上,晃著小腿,嘟囔著:“外面風大,阿泱冷嘛。”
徐懷柔不理,誘哄道:“你不是喜歡和裴晏清那孩子一塊兒玩?孃親今天同意你們出府,帶上春桃和杏兒,去街上轉轉,看到什麼喜歡的,都買下來。”
徐懷柔說完,抬眼看她,卻不想她家囡囡聽見這話,像霜打的茄子似的,更加蔫了。
以往都是她求著自己出府,今日她允諾,怎的還縮起來了。
徐懷柔皺起眉,去扯她被子:“這是怎麼了?”
“沒事。”洛泱悶聲道。
“不對,你絕對有事瞞著孃親。”徐懷柔湊上前,翻過她身子,才發現洛泱雙手揪著胸前的衣服,緊緊咬著唇,她大驚失色,“心口又痛了?跳得很快?”
“不痛。”洛泱應道,卻是帶了些哭腔。
徐懷柔急壞了,把她撈起,輕輕揉著她心口:“都疼哭了,還說不痛。杏兒,去請大夫。”
“諾。”
杏兒連忙跑出去。
春桃則在櫃裡翻出藥包,去院裡煎著。
洛泱埋在徐懷柔肩上,眼底有些溼潤。
她這身子太差了,每次心悸,就像被人揪著心臟,一抽一抽地疼。
洛泱發了冷汗,裡衣已經濡溼,面色更是慘白。
“囡囡,忍一忍,大夫就要來了。”徐懷柔哄著。
洛泱攥著徐懷柔的衣袍,重重地喘著氣。
只不過一會兒,她就脫力,癱軟在徐懷柔身上。
春桃煎好了藥,急忙端進來:“小姐,藥好了。”
徐懷柔接過碗,舀了一匙,遞到洛泱嘴邊。
洛泱啟齒,小口嚥下去。
杏兒很快把大夫帶來,大夫把完脈,給洛泱開了顆藥丸。
一番折騰,洛泱的面色才逐漸緩過來。
徐懷柔後怕地抱著洛泱,喃喃道:“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洛泱靠在枕上回抱她。
犯了一回病,徐懷柔又跪在府裡的祠堂祈福了,直到傍晚,她才出了祠堂。
洛泱還睡著,徐懷柔去她屋子裡看了看,虔誠地摸了摸她手腕上的佛珠。
正想到祈元大師,便有丫鬟來報:“夫人,夫人。”
徐懷柔伸手止住她,起身,關了房門來到院內。
“什麼事慌慌張張的?”
“大師、大師來了。”丫鬟驚喜道。
徐懷柔面色一喜,扶著鵲喜:“快,隨我去門口迎迎。”
“諾。”
徐懷柔大步往門口走,祈元方丈正從馬車上下來。
見到洛夫人,雙手合十:“阿彌陀佛。”
“阿彌陀佛,大師,您可算來了。”徐懷柔笑道。
說完,她又往祈元方丈身後看:“大師,玄風道長沒和您一塊兒來?”
“子微正在客棧。”祈元應道。
“還去什麼客棧呀,我早就備好廂房,等著您和道長了。”徐懷柔笑道。
“阿彌陀佛。”祈元微微躬身,“夫人有所不知,我與子微在路上遇見一位身受重傷的少年,子微便帶他去了醫館,暫時住在了客棧。”
“原是如此,外面風寒,鵲喜,快請大師入府。”徐懷柔恍然點頭,又吩咐著鵲喜。
鵲喜便走到祈元旁,恭敬地迎他進府。
祈元頷首,進了洛府。
祈元到得突然,徐懷柔還未吩咐下人備膳,便泡了壺茶,遞到祈元手邊。
“勞煩夫人動手。”祈元謝道。
“大師客氣了。”徐懷柔端莊一笑,又道,“這些時日煩請大師在府中誦讀經文了。”
“自然。”祈元抿了口茶,把厚重的袈裟疊到一邊,又道,“洛小姐身子可好些了?”
徐懷柔擔憂道:“還是老樣子,前些日子病剛好,今天又犯了老毛病,還是一樣,心口疼。”
徐懷柔臉上是濃重的憂愁,實在不知怎麼辦才好。
祈元握著茶杯,淡聲道:“夫人不必憂慮,洛小姐福澤深厚,必能平安順遂。”
“多謝大師吉言。”徐懷柔笑道。
祈元輕輕一笑。
兩人正聊著天,洛泱揉著眼睛進來了。
她剛剛睡醒,從閨閣走來,只披了一件厚重的外袍,髮絲還散亂著。
“孃親。”洛泱輕聲喚道。
徐懷柔站起身,攏了攏她的外袍:“怎的不多穿些。”
“來,見過祈元大師。”徐懷柔牽著洛泱的手,把她引到祈元面前。
祈元站起身:“阿彌陀佛。”
洛泱抬頭看他,卻沒想到名聲赫赫的祈元方丈竟然是個俊秀的青年,看起來不像精通佛理之人。
她還以為是位老人家呢。
洛泱思索著,便忘了行禮,徐懷柔拍她後腦勺:“見過大師。”
“喔。”洛泱輕應,朝祈元福身,“阿泱見過祈元方丈。”
祈元笑道:“洛小姐客氣了。”
徐懷柔嗔怪道:“這孩子就是這樣,動不動就神遊太虛,也不顧是什麼場合。”
洛泱不滿地癟癟嘴。
用過晚膳,徐懷柔便安排祈元在府裡住下。
洛泱抱著徐懷柔手臂,問道:“孃親,方丈也能驅邪嗎?”
徐懷柔橫她一眼:“說什麼傻話,祈元大師是禮佛的,驅邪之人是大師好友,玄風道長。”
“那怎麼不見玄風道長?”
“道長還要過幾日才來。”徐懷柔應道。
想起什麼,她又囑咐著:“等玄風道長來了,你可別湊到人家面前看他做法。”
“額……”
洛泱被戳中了心事,摸了摸鼻子。她確實有些好奇,想看看驅邪是用些什麼物什,但徐懷柔這麼說了,也只好暫時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