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你別起,我出去看看。”

儘管李青山這樣說,這敲門聲這樣急切,又在夜半三更,柳魚還是披著衣裳坐了起來。

很快,李青山回來了,“是大莊媳婦發動了,他要去叫穩婆,叫娘和奶奶過去看著他媳婦兒,我現在去那頭叫他爹孃過來。”

大莊下頭的弟弟妹妹多,他成親後,莊伯莊大娘便帶著下頭幾個搬到別處住去了,這處只住了小兩口和他們的一個女兒。

李青山出了門,叢春花和關老太太也穿好衣裳去了大莊家,一個守著大莊媳婦,一個趕緊燒熱水。

柳魚還在病中,不宜過去,免得過了病氣給大莊媳婦。但他還是穿好衣裳起來了,萬一真有需要他幫忙的時候。

過了一會兒,李青山回來了還帶來了莊大伯和大莊四歲的女兒,“大莊家兩個灶燒熱水不夠,莊大伯要用咱家的灶臺燒水,我在這裡幫忙,你帶著燕姐兒到屋裡去吧。”

柳魚點點頭,領著燕姐兒回屋,先給她脫了鞋子,叫她坐到被窩裡暖和。

因著柳魚常給大莊家送吃的,燕姐兒對這位漂亮的小嬸嬸並不陌生,但面對今夜的事她還是有些害怕,“嬸嬸,我娘怎麼了?”

莊大伯臨回家前將燕姐兒接走了。

直到天將亮時,大莊家的才把孩子生下來,是個大胖小子。如今,也算是湊成一個好字了。

柳魚不服,不笑了,轉身回屋了。

大莊家大門上掛了一張一尺見方的紅布,四角都縫了銅錢,又用紅線拴著一張用柳條做的弓、一支箭和一本書,表示能文能武是個小子。

他已繡好了六條絹帕三條棉帕,上次裁的布還能再做三條棉帕,但這三條他不打算拿去賣了,他想給叢春花繡一條,再給李青山繡兩條換著用。

但莊大伯還在這裡,李青山也不好進屋陪他,只道:“那你坐在床上,實在不行,就把針線翻出來做做,被我藏到立櫃上頭那捲被子裡了。”

“我睡不著。”

關老太太和叢春花也回來了,一夜都被折騰得不輕。柳魚下了麵條,一人吃了一碗回去睡了。

柳魚給她退了外頭的小襖哄她躺下,“你娘要給你生小弟弟或者小妹妹了。”

再醒來時,收到了大莊家報喜的紅雞蛋,按照男單女雙的規矩,是五個雞蛋。除此之外,還請叢春花洗三那日去掌廚,自然之後的滿月酒也是要由她掌廚的。

“他/她要出生了嗎?”

柳魚這才眉眼彎彎地笑了起來。

李青山昨個兒晚上也沒怎麼睡,跟李青河說了讓他今天下工幫忙捎兩斤紅糖回來後,就回房摟著柳魚好好補了個覺。

燕姐兒到底還小,被人輕哄著,迷迷糊糊的又睡著了。

叢春花很是高興,鉚足了勁兒要叫大家嚐嚐她的手藝,拉著柳魚一塊制定後日的菜品。

“別出來了,外頭冷。”李青山摸了摸柳魚的手都還是涼的。

柳魚點了點頭,輕拍著燕姐兒,“等你明天醒來就能看到他/她了。”

李青山輕颳了一下柳魚鼻子道:“小狐狸。”

柳魚思索了片刻,自己把自己逗笑了。

柳魚起來,站在院子裡偶爾還能聽見大莊家的吃痛的叫聲。

但是給李青山繡個什麼花樣呢……

李青山看著他們婆媳好的樣子不去打擾,趁著今天得空乘船罱泥去,趕緊把這活幹完了,之後好走街串巷收毛豬試試。

洗三宴和滿月酒不同,洗三隻請最親的人,因此桌數少,像大莊家這樣親戚少的,一桌坐十人,擠個三桌就差不多了。

大莊要的是六葷四素一湯一飯,叢春花和柳魚商定了一番,定下來了菜色。

六葷分別是:小炒雞、紅燒肘子、蔥油鯉魚、燉酥肉、四喜丸子、香芋扣肉。

四素是:清炒芥菜、紅燒茄子、涼拌脆藕和三合菜。

一湯一飯則是地皮菜雞蛋湯和紅糖糯米八寶飯。

做廚子的要把具體到幾隻雞幾條魚幾斤肉等都估算好,像是肉禽類的要提前去縣城訂好,等辦宴席那日一早去拿回來。做大菜要用的香料或是其他耐放的東西等可以提前備上,免得那日有缺漏。

第二日一早,叢春花就跟著大莊家的人一起去縣城置辦東西,李青山今日也沒去做工,一是把家中活計收收尾,二是看看大莊家有什麼要幫忙的地方。

因此今個兒他陪著柳魚出攤。

“還有沒有難受的地方?”

李青山這話一早問了好多遍了,柳魚再次強調,“我昨天就好了。”

李樂容也巴巴地跟著去,一路沒少跟李青山拌嘴,逗得柳魚臉上始終掛著輕淺的笑意。

這次準備了六十塊,倒是比上次賣的還快一些,攤子一落定,就圍上來了一群小孩,人一多其他人就好奇也跟著圍上來,畢竟是集市上的新花樣,沒多大會功夫就賣光了。

柳魚心裡計劃著下次逢集就賣粗葉粄試試,只是要賣粗葉粄的話得將餡料方子改良了,比如芝麻花生餡兒的,得將花生多放,再將白糖換成紅糖,這樣按兩文錢一個賣出去,才能多賺些錢。

除此之外,還得做些鹹口的。

三人說說笑笑打道回府。

村口大樹下,是婦人和夫郎們聚集做針線嘮家常的地方。

杜玉蘭正跟人抱怨:“哎呀,現在找刁大廚子辦事可真不容易,明明花錢的是主家,搞得跟反過來了似的。我提著肉上門,還得賠笑臉。”

秋收過後手中積了一些銀錢,杜玉蘭終於有錢給他兒子體體面面的辦婚事了。

“可不是,你說明明是按酒席桌數算錢的,最後又少不了他的。上門請他的時候不帶禮還不行,你不帶他不給你實心辦!”

另一人道:“帶輕了都不行!前年陳家老三成親不就是,帶了一斤肉,回頭那酒席辦的啊,瞎糟蹋錢不說還難吃得很!”

可到了杜玉蘭最想顯擺的地方,“我拎了一隻雞去的!”

昨個兒晚上把她心疼得眼淚汪汪,一宿都睡不著覺,今天不顯擺出來她不痛快。

眾人紛紛道:“哎呀,那你這禮可不輕!”

有看不慣她嘚瑟顯擺樣的人,故意問:“你咋不找春花辦,你不是跟她怪好?”

“就是,聽說大莊家洗三宴就找春花辦的呢,一早我見著他們出村買東西去了。”

“叫她做什麼?”杜玉蘭想想當初找叢春花借錢未果就生氣,一時嘴快道:“她剋夫沒福氣!”

眾人一時噤聲。

杜玉蘭因為說禿嚕嘴了正心虛氣短著,一見其他人都不說話了,人都結巴了,“咋…咋了?”

眾人低著頭各做各的針線,沒人搭她的腔。

杜玉蘭疑惑地轉過頭,李青山正在她正後方!

“四嬸剛剛說什麼呢?”李青山臉色鐵青,冷聲質問。

杜玉蘭起身,訕訕地笑了兩聲,衝著李青山身後的柳魚和李樂容道:“哎,你們趕集去了啊?”

可不管是柳魚還是李樂容都沒人搭她那份話,柳魚皺著眉頭看著她,李樂容則狠狠地瞪著她。

杜玉蘭知剛剛的話的被人聽去了,賠笑解釋道:“我…我一時嘴快。”

“那就能說這樣的話嗎?”李青山邁開腿朝杜玉蘭走了幾步,那渾身的戾氣好似下一秒就能將手裡的小炕桌揮到杜玉蘭身上似的。

杜玉蘭嚇得後退了兩步,待絆到身後的人時,她覺得被小輩這樣質問數落丟了面子很生氣,一下就厲害上來了,“怎麼?李青山,你還想跟你嬸子動手?”

杜玉蘭頭往前伸著,拍著自己的頭皮道:“來來來,你打,你往這兒打,你看看你那些叔叔伯伯都同意不!”

事態不好,杜玉蘭身後的幾個人將杜玉蘭拉開,柳魚和李樂容也將李青山拉開。到底杜玉蘭是長輩,今天李青山要是衝她動了手,有理也要矮三分了。

李青山攥了攥拳頭,沉著臉離開。

杜玉蘭心中那個悔啊,她怎麼就說出了那樣的話。

這下,恐怕春花都得記恨上她了!

柳魚回到家把東西放下,叫李樂容先回去,自己進屋看了李青山。

李青山正坐在臥房中央的那張桌子旁,手緊攥著拳頭放在桌子上。

柳魚走近,手放在了他肩頭。

李青山抬起頭,順勢攬上了柳魚的腰,腦袋擱在柳魚的腰側,“她以前還經常來找娘玩。”

“人心易變。”柳魚說。

李青山突覺一陣心寒,腦袋緊緊依偎在柳魚的腰腹處。

柳魚抬手,撫了撫李青山頭髮。

李青山初時沒意識到,而後慢慢覺出不對勁,震驚地抬起了頭。

柳魚身體一僵,手是留在那裡不是,拿下去也不是。

李青山突咧嘴笑了,笑聲越來越大,又緊緊抱住了柳魚,語氣有點像撒嬌:“摸摸。”

柳魚抿了抿嘴,終於光明正大的摸上了大狗腦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