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妃倚在貴妃榻上,穿著嫣羅薄紗的宮女在翩翩起舞。鳳棲宮主殿的門大開,屋外的雪被風捲著飄進主殿。
太子端坐在一旁,手中端著茶杯呷了口清茶。他放下茶杯的間隙瞟了眼打扮豔美穿著清涼的宮女,開口道:“華妃請本王來就為了這個?”
華妃笑笑,招招手,門口一眾太監中便有一個垂著頭的太監徑直走到華妃跟前。
華妃望著太子輕笑:“這便是本宮送與你的生辰禮。”
“您玩笑了,我不缺伺候的太監,”太子將茶杯重新拿起,“這禮您自己留著吧。”
華妃坐起來,身子傾向太子,像說悄悄話似的說道:“哎……你是不知道他的好。”
太子聽這話,抬眼仔細打量小太監,除了臉長得比旁人好看些,看不出有什麼特別之處。“莫不是他有什麼過人之處?”
華妃捂著嘴笑起來,走到江恆身邊捏著他下頜迫使他抬頭,“把眼睛睜大。”
江恆依言掀起眼皮,華妃捏著他的臉轉到太子那邊,太子瞳孔瞬間大了一瞬,他放下茶盞走到江恆身邊,手摸向他的眼睛,一連聲地說好。
華妃鬆了手,又返回去倚在貴妃榻上,她笑吟吟問道:“太子爺可還滿意本宮送的這份禮物?”
太子已經將他摟進懷裡,“滿意滿意,本殿甚是喜歡。”
華妃說:“你可知道這雙眼睛像誰?”
“像誰?”太子問道。
“像你六弟在大金的姘頭。”
太子來了興趣,他鬆開江恆,坐回位置,問道:“像那個江恆?”
華妃點頭,說道:“這雙眼睛,簡直跟江恆的一模一樣。你說,要是六皇子看到他,會不會喜歡?”
太子拍手大笑道:“有趣有趣,這倒是有趣了。這禮物送得好,送到本王心坎上了。”說完他起身,“就不多打擾華妃娘娘了,本殿這便回去了。”
華妃微笑點頭,眼神掃過江恆時帶著一絲玩味,似乎在等一出好戲。
太子從華妃宮中出來後,便帶著他的侍從疾行出宮。江大個子小,被他們甩在最後面。江恆也不敢小跑,只得加速疾走,不一會便走得渾身是汗。
出了皇宮宮門,在外候著太子的馬車便駛了過來。有僕從跪在車廂跟前,太子踩著他的後背上了馬車,進車廂前又轉頭尋找江恆。他指著江恆說道:“你,過來。”
一眾僕從都讓開道,江恆垂首走到太子跟前,說:“聽太子爺吩咐。”
太子伸手拽住他胳膊將他拉到車上,一把將他拽入車廂。
江恆的驚呼差點破口而出,幸虧反應過來後被他忍下去。這些貴人跟前,一個小失誤便能輕易丟了命。他現在得知楊純陽假死的真相,已經不想死了。他只想待在江大的軀殼裡好好活著,或許到了某一個契機,便能將江大換回來。
太子坐在車廂的橫凳上,把江恆拉進車廂後他便鬆了手,任江恆跌坐在車廂裡。江恆調整身姿跪好,車廂裡擺著一張長桌,將車廂裡的空間佔去大半,江恆只能緊貼著太子的腿。
“將頭抬起來,”太子語氣玩味,“讓本殿好好瞧瞧你這雙眼睛。”
江恆乖順地抬頭,他不敢直視太子,又不能將視線撇開,只得瞧著太子的鼻樑。他有些晃神,太子的鼻樑猛一看跟楊純陽的一樣,細看才能看出其中差別。江恆鼻頭髮酸,每次想起楊純陽他都不能自已。
應該是要恨他的吧,應當是要怪他的,是因為他才讓自己成了這副模樣。江恆深吸口氣,眼睫微顫。跟楊純陽相處的十年中,他事事以自己為先,很多事情,如果沒有楊純陽,他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辦。如果沒有他在身邊,爹孃接連去世的時候,自己就隨著爹孃去了。
平心而論,江恆怪不了楊純陽,他心中清楚他做的一切都是自己的選擇。楊純陽有什麼錯?他沒有錯,他只是想活,他也只是做了逃回自己國家這一件事而已。他帶著自己回聖元那很好,不帶……江恆吸著鼻子,不帶就不帶吧,只當是他陪著自己做了場美夢,認清了自己在他心中的分量,夢醒了而已……無所謂……
“你抖什麼?本殿會吃了你不成?”
江恆俯身貼著太子的腳磕頭,回道:“奴才不是怕您,只是受涼有些體寒,不自覺便會發顫。奴才會注意的,求太子殿下開恩。”
“本殿說要罰你了嗎?”太子抬腳踩在江恆肩膀上,“不用這麼怕本殿,本殿只好女色,對男人沒興趣,對閹人更沒興趣。”
江恆用頭貼地,將姿態擺得更低。
太子問道:“你對六皇子瞭解多少?”
江恆閉上眼睛,微微嘆出口氣,回道:“奴才卑賤,不敢私看鳳子龍孫,更不敢探聽天家事。不敢欺瞞殿下,奴才只知道六皇子叫楊純陽。”
不論是大金朝還是聖元國,天家規矩總是最多,為維護天家威嚴,關於強調彼此地位的規矩非常嚴格。天家出巡,沿路百姓膽敢直視天顏的立斬。更遑論連普通百姓都看不起的閹人。十年前江恆便聽楊純陽說他有皇子府,皇子開府後是不能住在宮裡的。江恆猜測江大應當真的沒見過楊純陽。
太子沒再說什麼,仰靠在車廂上閉目養神。
馬車走得很穩,車廂裡虎皮鋪地,跪著倒也舒服。不一會兒,馬車停下,太子掀開車簾看了一眼,起身跨過江恆走出車廂。江恆等了三個呼吸才跟上去,他不想離這個太子太近,他想保持一些距離,好像這樣就能更安全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