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要不要過來不是六姐能控制的,也不是我能控制的。應該是玉麟宮裡朝政事務太多,他抽不出時間而已,難怪他召六姐入宮陪我,原來是料到了這幾天我要一個人,怕我閒得發慌又亂跑吧。
六姐被我勸了幾次也不再胡思亂想,再加上我常帶她一起去謹和宮裡走走,她也沒了心思想這想那,只顧著聽靜妃講了些稀奇的事情。
靜妃嘴裡的故事個個都驚險離奇,讓人像是身臨其境,分不清到底是靜妃親身經歷過還是道聽途說得來的。
日子就這樣安安靜靜、和和樂樂地過了幾天,靜妃背上的傷也差不多好了,親自帶了紫檀和紫鴻兩個丫頭,又捎了些紫米糕來我風華宮裡。
我聽藍葉說靜妃來訪,心裡倒是不舒服起來,但還是迎出去,笑著說:“我去謹和宮便是,靜妃的傷還沒痊癒,做什麼這樣折騰一趟。”
靜妃有紫檀扶著,像是看穿了我的想法,淡淡地笑著說:“宸妃,我躺了這麼久,你竟是不許我活動活動,哪天痊癒了卻不能走了,宸妃要作何打算?”
聽她這話,我心情也開朗了許多,至少知道她並不是跟我客氣才來鳳華宮裡做什麼回禮。我接過話來:“那我可擔當不起。”說著把她迎進了寢宮外殿。
六姐跟靜妃已經熟絡起來,忙招呼秋扇上茶。秋扇高興地應著,上了墨兒的拿手好茶玫瑰露。
“今兒靜妃過來鳳華宮是有事嗎?”六姐坐下問靜妃。
靜妃莞爾笑著說:“就來坐坐,宸妃跟尚書夫人每天往我宮裡走,也該我出來走走了。”說完靜妃猶豫了很久再開口,“順便來辭行,不知何時才能再見了。”
我震驚,看靜妃的目光多了些探究。她話裡的意思是要離開皇宮吧,身為後宮中人,她難道想逃出去?那又為何來跟我說,還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四周還有煙芸苑的人。
“靜妃是什麼意思?”我直接問她,不想再考慮多久。
仍然是我習以為常的笑,她語氣平靜,彷彿什麼都跟她沒有關係一樣說:“今兒一早,玉麟宮裡來了聖旨,我想可能除了宸妃宮裡,每個宮都有接到吧,皇上確實要廢黜後宮了。”
我手上原本端著茶碗在鼻前晃晃,想要聞夠香味再喝,聽了靜妃的話,手裡一抖,玫瑰露灑了些出來。
墨兒忙拿開我手上的茶碗,用細絹幫我擦乾淨。墨兒的手微微顫抖,六姐臉上也佈滿震驚,應該也跟我一樣不是知情人。
我看一眼藍葉平靜的臉,看來她事先就是知道了這一天會來的。
皇上到底在打什麼主意?他要廢黜後宮,表面上是為了我,卻無形地把我放在了風尖浪口上,他那些大臣還不拼了命的阻攔?
“他要遣你們出宮?”我裝作若無其事,開玩笑地說,“那敢情好,靜妃也可以回家,免得你念得緊。”
靜妃臉色不好,笑容僵在臉上,很久才化開,語氣卻明顯低沉下去:“太皇太后跟皇上爭執不下,隨著皇上聖旨來的是懿旨,說如果皇上執意廢黜後宮,她就帶著後宮所有嬪妃去祈佛寺修行。”
“什麼?”我嚇了一跳,太皇太后這動作做得太大了吧。
皇上是敬重太皇太后,但是他最不喜歡就是有人干涉他的事,從古娜沒有被封為皇后這件事都能看出來。照皇上的脾氣,她這樣過激的反對只會更快促成廢黜後宮這件事。
六姐的心思還是挺單純,並沒有因為這段時間的歷練學會多考慮點事情。她對於這件事還挺開心的,輕鬆地說:“皇上對七妹真是情深意重,只可惜苦了一眾嬪妃年紀輕輕的。”
我扯了扯六姐的衣角,讓她不要再說了,才安慰靜妃說:“我會想辦法的,你別擔心。”
靜妃像是想開了一樣,無所謂地笑笑說:“當初進宮的時候就做了最壞打算,現如今再壞也壞不到哪裡去,看來我是過了幾天好日子,心裡竟是起了貪念。”
靜妃真的是一個豁達的人,一旦自己想開了,根本不需要人家為她再擔心些什麼,態度轉變快得我都有點適應不過來。
好在相處久了已經習慣了靜妃這奇怪的性子,我們幾個人又熱熱鬧鬧地聊起來,直到用過晚膳,藍葉來說皇上今天要過來,靜妃才帶著紫檀紫鴻回謹和宮去了,秋扇帶著六姐去早就給她安排好的住處了。
沒過多久,皇上果真來了鳳華宮。明明是從玉麟宮過來,看起來卻一臉風塵僕僕的,我走上前去替他脫了外套遞給墨兒。墨兒知趣地接過衣服退出去,秋扇跟六姐去伺候了,我只好自己給皇上倒了水讓他暖暖手。
“近來朝政很多嗎?”估摸著他也暖夠了,我替他擰了細絹,讓他擦臉。
他微笑著放下手裡的杯子,接過細絹胡亂地抹了一把。我怨艾地剜了他一眼,自己拿起細絹幫他擦起來。
他溫柔的目光落在我臉上,竟然有些發燙起來。他輕輕地說:“差不多處理完了。”
“嗯。”我收回細絹,放回原處,拉他坐下來,問他,“聽說你今兒往後宮來了聖旨,怎的鳳華宮沒有?”
皇上並沒有奇怪我知道聖旨的事情,還心情頗好地開玩笑說:“你想接到我都不會給。”
我耍賴地說:“我才不要。”
皇上好笑地颳了我鼻頭一下,寵溺地說:“說吧,你話還沒說完。”
好吧,我承認,這麼多年的相處,我沒有摸清楚他想什麼,但是他對我的脾性倒是摸得一清二楚,不過我也不是刻意瞞他,要是想瞞住他怕是也猜不透的。
我思慮了半天要怎麼開口,他一把拉過我坐到他腿上,鼓勵我說:“說吧,反正你氣我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兒。”
他這話說得我不幹了,最近我明明都很聽話,於是我又耍無賴:“我可沒有,皇上不知道是在哪個宮裡受了氣,非要賴到我頭上。”
皇上好氣又好笑,伸手就朝我臉上捏來,口裡笑罵:“你這丫頭,何時才學得乖,你現在不是在氣我是在幹什麼?”
我使勁兒拍下他的手,忿恨地揉了揉自己的臉頰,埋怨:“捏疼了,肯定有紅了一塊,你要怎麼賠償我?”
“你要怎麼賠?”他手上用了勁兒,攬住我的腰,我的臉向他靠近了很大一段距離,感覺鼻尖都快貼到他的鼻尖了。
我沉迷地盯著他那雙深邃的眼睛,努力吞了吞口水,回過神來掙扎開一段距離,才想起要說的正事兒,忙問:“廢黜後宮的事兒沒商量了?”
“你不是很不高興我封妃這件事嗎?現在罷黜,正和你意。”他說得漫不經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