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都灑出來了。”墨兒無奈地喚回遊神已久的我,嘆著氣抹乾淨桌子,免去了湯水弄髒我的衣衫。

“哦。”我嘟囔著,聲音小得像蚊子一般,“吃不下了。”

我沒吃幾口,墨兒是看見的,但她只是笑笑,收了碗,倒掉碗裡殘留地大半碗粥,洗乾淨,動作沒有停留。她背對著我,不算柔弱的雙肩微微抖動著,像是在哭。

我也不擾她,怕叫了她轉身,會看見她那張哭得梨花帶雨的臉。

接著幾日夜裡,我都不敢入睡,怕皇上再到鳳華宮裡,卻在內心深處又隱隱有些許期待不已。對於熙妃的事,我想當面問問他。可他就像失蹤了一般,再也沒有踏進過鳳華宮一步。熙妃那句一時情迷來不及時不時地響徹耳邊,揪心地疼。

雜役房的丫頭們帶了鳳華宮外的訊息,皇上又接連迎了十幾個妃子,對熙妃若即若離、不鹹不淡。熙妃像是處心積慮地在想辦法勾起皇帝的注意,也沒再來鳳華宮找茬。

可人不來,不代表禍事不來。素日裡那幾個給鳳華宮送膳食的宮人,來得越來越少,送來的食物也越來越難烹煮,到最後索性不再送任何東西過來。

我不知道熙妃這樣明目張膽的挑釁裡面有沒有皇上的默許,我只知道,再不想法子,我跟墨兒遲早要餓死在鳳華宮中,到腐爛發臭怕是都沒人發現。

我想過直接去找皇上的,即時我不去找他,只要我踏出這鳳華宮一步,我相信他就會立馬來找我。身邊該是沒有煙芸苑的人了,但他的影衛一定要在鳳華宮附近溜達的。

“主子,御膳房的存糧不多了。”墨兒擔憂地說,“還有大多都不能吃了。”

我淡定自若地點頭:“嗯。”

“主子,要不我去其他宮裡偷些回來?”墨兒耷拉著腦袋,出餿主意。

我搖頭:“宮裡的侍衛不是你對手,皇上藏著的人,你不是他們的對手。”

“皇上總不能每個宮裡都派影衛守著吧。”墨兒憋著嘴,口齒不清地嘟囔抱怨。

我神秘地笑笑,勾著嘴不懷好意。鳳華宮又來客人了。

宮門在半響後被推開,吱呀聲響,墨兒才注意到。我點頭示意她沏茶,自己單手支撐著腦袋,等著來人走進殿來,並不去迎。

不同於二哥每次的出現,他再也沒有爽朗的笑聲傳來,但那清冷的身形我是何等熟悉。令我詫異的是,二哥身邊站著的那抹白衣翩然,冰若寒霜的臉龐竟然讓我有了柔和的錯覺。他們,怎麼會走在一起,又怎麼會一起來我鳳華宮。

“二哥。”習慣性地見到二哥便甜甜笑著撲上去,二哥穩穩地接住我,臉上才有了笑意。

“七妹。”二哥拉開我,抬手想衝著我的頭髮而來,卻又戛然止住,尷尬地笑笑,“差點忘了主上不準。”

聽到皇上,我臉色僵了一瞬,旋即恢復如常笑顏如花:“二哥今日是專程來看七妹的麼?”

“許久不見,二哥甚是想你,當然要進宮看看。”

我低頭,委屈地喃呢:“再晚兩天七妹就見不到二哥。”聲音不大,卻足以讓二哥聽得清清楚楚。

“七妹這話從何說來?”二哥皺眉問我。

“無妨。”我故意扯開話題,“母妃還好嗎?”

“母妃的身體始終不見起色。”二哥重重地嘆口氣,又繞回方才的話題問,“七妹在這宮裡受了委屈?”

“二公子,柳姑娘。”墨兒適時地端著新沏好的茶。

“二哥嚐嚐墨兒的棗子蜜茶,趕明兒就沒有了。”我笑道,“上次絲絮來沒來得及嚐嚐,現在試一試,看合不合口味。”絲絮知道母妃是嫏嬛帝姬後,跟我親近了許多,我已不再喚她柳姑娘。

二哥憋不住了,問我:“七妹這些話有言外意吧。”

我誠實地回答:“是。”

“七妹要我做什麼?”二哥又問。

“送點銀兩我花花。”我答。

二哥對於給銀兩的事沒有表示任何異議,爽朗地答應了。之後他一直在給我講述宮外的事,特別是母妃的病情、父王的擔憂。對於我入宮為妃的,豫章王府的人都不奇怪,可我一入宮門就遭冷遇,皇上還接二連三地選妃入宮,讓他們很疑慮。

我安慰二哥,表示我跟皇上沒什麼,藉口說有些事總要做給大家看的,並一再囑咐不得讓母妃知曉此事。

柳絲絮一直恬淡地坐在二哥身旁,臉色柔和,一點也不想她素日的作風。就連我跟二哥的話題一再聚焦在她主上的身上,她也有任何不高興的舉動。可能是覺得我們並沒有說到什麼要害,說的都是我和皇上的糾葛,不便她插嘴多說。

有了二哥的銀兩,我在宮裡辦事方便多了。雖然我不得踏出風華宮門,但墨兒可以,那幾個雜役丫頭可以。她們拿著銀兩在宮中通融,那些個管御膳房的公公嬤嬤官品不高,都是貪小利的人,拿了錢自然要選好的食材送來鳳華宮。熙妃忙著跟新進妃嬪爭寵,也沒太在意我這邊宮裡的事兒。

生活再次迴歸到平靜,每日跟墨兒窩在御膳房研發些新的菜譜,或者跟雜役丫頭們嬉笑玩鬧,這鳳華宮早已是沒有主僕之分了。

這日幾個小丫頭從雜役房來,一路上唧唧咋咋的。

我心情甚好地坐在院子裡享受太陽傾灑下來的感覺,見她們開心也莞爾一笑,問:“你們幾個丫頭興奮什麼呢?”

“回宸妃娘娘的話,聽老嬤嬤們提起,右丞相家的娘娘惹惱了皇上,被降為熙嬪了。”其中一個丫頭說得眉飛色舞的。

“做事吧,不要再探討這事了,小心掉了性命。”我囑咐。

“是,娘娘。”她們很知趣,很機靈,即使我不交代,她們出了這風華宮門,應該也是不敢多嘴討論熙嬪的事情的。即便她現在被降作熙嬪,但怎麼算也比她們高出不知多少階的品級。

她們退下後,我倒是好奇起來熙嬪被降的原因。她仗著獨寵,連身為皇貴妃的魏妃都敢招惹,到底是動了皇帝哪根脊樑骨,讓他狠心這樣一個美人垂淚哭泣。

突然我自嘲地笑笑,人啊,真的是不能閒下來的動物。前幾日一心為生存考慮,一點都沒關心宮外的事務,現下一旦吃飽穿暖,便有了心思思慮人家的事情了。作孽!

我那以為熙嬪是因為跟我相似而受寵的幻想徹底湮滅在心頭,自個真是不量力。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即使他以前對你是在乎的,經過那樣的傷害,你怎麼可以在對他心存僥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