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半響,他打橫抱起我,疾步往內殿走去。我沒再掙扎,怕他更生氣,現下的他已經夠讓我惶恐不安了。
他是把我摔倒床榻上的,絕對是。我呲牙咧嘴地扶著腰立起身來,剛要埋怨他,身邊的床榻明顯凹下去,是他跟上床來了。
“皇上。”我疾呼,阻止他拉扯我衣衫的手。可他毫不憐惜,用力扯碎我的衣衫,力氣很大,破碎的布條勒得我手臂泛紅,連褻衣都被扯動了。
他聽到我喚他,血紅色的眼如鷹隼一般掃過來,讓我不得不禁嘴。
三更天的時候,他翻身而起,頭也不回地離開鳳華宮。快要早朝了,他定是不想讓人知道昨夜留宿在我宮中,要趕回玉麟宮去更衣上朝。
我像個破布娃娃一樣毫無生機地躺在床榻之上,眼神空洞無力地望著上方的承塵。昨夜的一切像是一場噩夢,我多麼希望醒來之後,是他笑臉盈盈地跟我說:“七妹,對不起。”
是的,不管有多痛,只要一句對不起,就能讓我乾涸枯竭的心重新跳動起來。可是我的眼睛合上又睜開,再合上,沒有睡意,也沒有那張熟悉的臉。
澹臺棣騰,你還是把我逼迫到了死角,讓我恨你了。你怎能知道那些雲淡風輕,那些晏然自若,面對你時都如同被撥開的雲霧,消失殆盡。
你可知道,我有多希望自己沒有為了氣你去見戟翼。
你可知道,我有多希望自己沒有去探查前朝公主的秘密。
你可知道,我有多希望自己在你說接我進宮的時候答應你。
如果我希望的希望都實現,也不會有現在這些鬧劇。
如果我希望的希望都實現,也不會有你獨寵別的女人。
可是,沒有如果。我選的路,後悔不得,走不回去了。
墨兒端水進來時見到我,嚇得手一軟,銅質的盆哐當掉落在地,水全灑了出來,讓我想到覆水難收。
“墨兒,賜浴。”我不忍看著墨兒噙著淚水發抖,動了動乾澀的嘴唇,艱難地說。
墨兒默默地流著淚幫我準備好了洗浴,又哭著伺候我洗完澡,一滴一滴的淚低落在我背上,尚且帶著溫熱,彷彿灼傷了我的背一樣刺疼。
她一言不發,替我穿好衣衫,扶我睡回床榻上躺好,掩好被衾,才柔柔地說:“主子睡會,墨兒給你準備些清粥。”
“墨兒。”我死命攥著她的衣角,不讓她走,虛軟地哀求,“陪我一會兒,我怕。”
隱忍良久的墨兒嘴一癟,撲在我身上,嚎啕大哭。我沒有力氣勸慰她,只跟著流淚不止,滴在玉枕上,一片冰涼。
宮門外傳來吵雜的聲響,鳳華宮堪比冷宮,除了宮門外地侍衛,就只有一個雜役房的丫頭時不時來清掃,這般吵鬧倒是稀奇。
漫罵聲逼近,墨兒早已抹淚肅顏,跑出去看是誰闖了進來。
我吃力地挪動著身體,強迫自己從床榻上滑下來,站穩身形,走了出去。
撞入我眼簾的是一張相貌嬌美,眉眼如畫,膚色白膩的臉,更讓我詫異的是,這張臉是我再熟悉不過的了,是跟我三分形似,七分神似的。
來人一身大紅宮裝,金絲襯邊,繁複華麗,看樣子該是宮中的妃嬪。
她一見到我,快步上前,舉起掌要摑我。墨兒反應迅速,抓住她的手腕,凌厲地喝道:“不得無禮。”
她再用勁兒動了動,力氣拗不過墨兒,憤然抽回手,比墨兒更大聲地怒喝:“你算個什麼東西,敢對我無禮。”
從她憤恨的言行中,我大概知道她的來意。面前的這該是大名鼎鼎獨寵後宮的熙妃娘娘無疑。這位品級並不算高的熙妃娘娘定然是聽聞了皇上留宿鳳華宮,特地趕過來找我算賬的。
據說魏妃娘娘端莊得體,是眾位大臣繼古娜之後一致推崇的皇后最佳人選,絕不會做出這等有損身份、折損身價兒的事兒。
熙妃瞪著一雙眼上下打量我,眸光掃過我的臉時,明顯一震。她不屑地撇撇嘴,笑道:“我道是怎麼個妖精勾了皇上除夕夜留宿在你宮裡,原來是個跟本宮如此相似狐媚子,怕是皇上一時情迷,心急得來不及趕回本宮的承歡宮。”
墨兒聽了這話,氣極:“休得胡言,是你生了一張與我家主子相似的臉,我家主子怎生看怎生都比你來得出塵脫俗。”
熙妃見我一直不言語,確實墨兒一個丫頭辱了她,氣得面紅耳赤,身子發抖。可她方才見識過墨兒的厲害,又不敢再動手,只得在嘴上佔些便宜:“不過靠個宮婢出頭。”
我本來沒有心思也沒有力氣與她吵鬧,聽她這話是低瞧了墨兒,怒從中來,冷冷地說:“熙妃娘娘,你撒潑的樣兒要是被皇上看到,你說他會覺得你性情灑脫豪爽,還是乏了修養不成體統?”
她沒想到我猜出她的身份,愣神半響,卻不知作何回答,只得生氣拂袖,咬牙切齒地警告我:“皇上不過臨幸你一次,休要得意,這後宮還是我的天下。”這句話說得底氣不足,怕還是忌於魏妃娘娘的,應該在那宮中吃過虧。
“我無意與你爭搶,拿去便是。”我施捨一樣的口氣,氣得她使勁跺腳,快步跑出宮門,略帶狼狽。
鳳華宮的門才剛掩上,我渾身失力,趔趄不穩。墨兒忙扶了我,憐惜地說:“主子,你還是用些清粥補補力氣吧。”
我淡笑開,不想讓她擔心,附和道:“你一說,主子我還真有些餓了,我同你去御膳房,陪你煮點粥品。”
墨兒沒有阻攔我,扶著我緩步往御膳房去。她該是知道,我現在不敢單獨待著,這陪她是藉口,要她陪我才是。
一路來,熙妃那張與我相似的臉總是浮上腦海,一種種奢念也緊隨而來。熙妃是因為長得像我才得寵的嗎?皇上昨夜是氣過了頭吧,是我不該老是言語激怒他。
我懊惱地甩甩頭,掐著自己的腿,暗罵自己,胡亂想些什麼,他這麼傷害我,我還把罪責怪到自個兒頭上,是走火入魔了麼。
墨兒煮好清粥,就著御膳房的桌案讓我喝下去。我拿著勺子,有一下沒一下地搗鼓著碗裡的米粒,真的沒有什麼胃口,一心想著熙妃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