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菀的聲音壓來，眾人不由噤聲。
冷風與宗堂內的熱氣形成對流，一股陰沉的氣流，在大堂裡迴旋。
陰森森的。
唐珏也不由看向牌位。
他的位置，正好仰視，好似那些牌位，要倒下，往他的頭上砸來。
他頓時一陣冷汗。
“咳咳……”一個快八十歲的老長輩清了下嗓子，打破現場的氛圍。
轉入正題道：“老嫂子，咱們繼續說分家的事。”
按輩份，唐老夫人需要稱他一聲叔。
但族裡敬重老夫人，這些上了年紀的，也跟著晚輩們，叫她一聲“老嫂子”。
陳氏看了眼身側的一雙兒女。
唐林如兇獸一般，要撲出去。
唐菀雖然按住唐林，但她的眼神，更兇，更凌厲。
她胸口一脹，轉頭向說話的人看去：“您請說。”
老人打量四周：“其他的，就算了，我們各家，也就不跟你們爭了，留給你們孤兒寡母。”
唐菀瞳光一利，聲音擲地有聲：“老二爺怕是老糊塗了吧？”
“本宮的祖父，父親，叔叔，堂兄堂弟們，他們在邊郡效力，活得好好的。”
“這裡哪來的孤兒寡母？”
“分家這麼大的事，你們就讓這種神志不清的人說？”
唐老夫人一眾大震，心頭均湧起一陣熱流，都紅了眼睛。
沒錯，他們家的男人們，只是被流放，不是死了。
只要人不死，火種，就不會滅。
一把年紀，被當祖宗一樣供了幾十年的人了。
突然被唐菀這樣的小輩當眾罵，臉上掛不住。
他的兒孫們，個個都不服氣。
但一時間，也找不出話來反駁。
堂七爺見唐菀盛怒，她在宮中再沒地位，但真惹到了她，也會惹來麻煩。
現在，辦正事要緊。
他們得把這個家分好，讓唐菁好嫁到霍家去。
他立刻出面主持。
向唐老夫人和陳氏：“老嫂子，侄媳婦，大家的意思是，其他族中的家產，我們就不分了。”
董氏：“堂七叔說的，是哪些家產？”
“就是，你們掌管的，族中的銀兩，財物。”
“唐家的銀兩，財物，我怎麼不知道？”董氏一臉迷惑震驚。
“當初負責抄沒唐家的官差，可是非常敬業的，一個子，都沒留呢。”
“堂七叔這話，不知道的，還以為，這其中，有什麼不乾淨的勾當。”
堂七爺：“……”
唐家的事，他們現在還心有餘悸。
把官府扯進來，他們就膽戰。
其實幾家，也是一樣。
但堂七奶奶，就沉不住氣了。
一方面，是盯上了他們手中的那些銀兩，掏掏扣扣，上萬兩有的呢。
再則，是她們態度高傲，屢屢讓堂七爺，他們這些長輩，丟臉。
特別是唐菀，像罵孫子一樣，罵他們。
這幾個侄媳婦，以前清貴高雅，他們這幾家的人，接都接近不了。
特別是唐珏對陳氏的事，這些年來，沒少讓他們受窩囊氣。
以前就算了。
但現在，她們憑什麼？
“怎麼沒有銀兩？你們這裡上上下下五六十人的開銷，還有那些糧食，首飾，物資。”
“你們還給唐菀，湊了幾千兩銀票。”
董氏神色沉下來：“哦，原來你們，是打算連我們妯娌，用首飾，換來的口糧，衣物，都要分啊。”
這吃相就實在難看了。
堂七奶奶老臉一紅。
其他幾位長輩，也覺得丟臉。
堂七爺警告地瞪了她一眼，忙說道：“不是，自然不是。”
他一臉公正慈祥：“主要是這宅子。”
他抬頭看向高高的房頂，和四周。
“這是唐家的祖宅，我們都是唐家的子孫。”
“老祖宗的東西，是傳承，是和我們的血脈相連的東西。”
“我們，和我們的兒孫們，不能不要。”
其他幾家也紛紛表態。
“沒錯，其他的東西，我們都可以讓，但老宅必須分。”
“屬於我們的部分，哪怕是一磚一瓦，我們也得帶走。”
“……”
董氏一眾：“……”
做人，竟然還可以這麼不要臉。
唐菀冷笑，強搶房子，說得這麼清新脫俗，也真是難為他們了。
她捏捏祖母的手心。
唐老夫人被氣過了，已經氣不起來了。
她開口：“那你們說，這宅子，怎麼個分法？”
另一個和堂七爺差不多年紀的長老說道：“一，折算成銀子，咱們幾大家，哪家想要，就出錢買。”
“二，按地劃分。”
大家立刻出主意：“還是折算成銀子吧，這樣方便。”
“直接賣了，分錢也行。”
唐菀一眾：“……”
說好的血脈相連，一磚一瓦呢。
這就要賣了？
他們本來也不把唐老夫人，加唐菀這個皇妃，放在眼裡。
現在更無心跟她們交涉。
只覺一群婦孺，還不是都得順從他們。
他們現在，只想拿到銀子。
這宅子賣了，一家少說，也能分幾萬兩。
這可是個大數目。
唐老夫人擺擺手，讓大家安靜下來：“那你們覺得，折算成銀子，多少合適？”
幾位長老和各家管事的，還商量了一番。
最後給出了一個數目。
“十萬兩銀子。”
到現在，唐老夫人他們，都已經淡定了。
只有還不知道計劃的唐林，氣得渾身發抖。
他一個不關注這些的小兒都知道，在京城，哪怕是南郊這附近，這麼大的宅子。
再少，也要二十萬兩。
唐家的這祖宅，隨便，也能賣三十萬兩。
他們說完，見唐老夫人一眾，還算平靜，也都鬆了一口氣。
堂七爺臉上帶著點喜意問道：“老嫂子，您覺得這個數目如何？”
唐老夫人一家，大家相互看了看，當眾達成共識
陳氏代為開口：“既然這是大家商議出來的結果，就這樣吧。”
她語氣一沉：“只是，堂七叔，各位長老，叔伯，你們家的宅子，估價都是多少？”
“都紛紛彙報出來，統計上吧。”
董氏拿出冊子和筆，站起來，準備登記。
“你……你什麼意思？”堂七爺懵了。
大家也都是一臉茫然。
唐林這才反應過來，母親們是要怎麼算這筆賬！
他猛地轉頭，看著唐菀，淚光閃爍，滿目激奮。
小小少年身上那股子要拼命的勁，就散了。
唐菀向弟弟點點頭。
董氏已經上前去，向一個個或懵逼，或震驚，或憤怒的長老，和管事們。
“這幾十年來，你們哪家吃的，穿的，用的，住的，擁有的良田土地，商鋪。”
“哪樣不是我公公，我們這一門的男子，用血，用命掙來的？”
心寒，失望，憤怒，在大家心中翻騰。
這幾十年來，唐啟這一脈，護著整個唐氏家族。
顧念大家是同族血脈，養他們，就養他們了。
分給他們大量錢財，良田，物資，護著他們。
讓他們家族發揚光大。
結果呢。
他們今天竟然做到這一步。
董氏氣勢越發的逼人：“更何況，我們本來就是一家。”
“這祖宅，我們這裡的口糧，衣物，所有的東西，都拿出來一起分。”
“你們每家的房屋，田地，銀兩，商鋪，珠寶首飾，古玩收藏。”
“也都得拿出來，大家均分。”
幾位長老，和年紀大的長輩，身體一倒，直接跌撞進椅子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