淨瓶琉璃齋的清晨,與青山城的喧囂截然不同。
薄霧如輕紗般籠罩著竹林和藥圃,空氣中瀰漫著清冽的草木芬芳與淡淡的丹藥香氣,沁人心脾。鳥鳴清脆,竹葉沙沙,一派寧靜祥和,彷彿世外桃源。昨夜經歷的生死危機與家破人亡的悲痛,在這份寧靜中被暫時包裹,卻並未消散,反而沉澱在羅天心底,化作一股冰冷而堅定的驅動力。
他站在分配給自己的小院中,深深吸了一口這蘊含著濃郁生機的空氣。小院不大,只有一間靜室,一間藥廬雛形(空置),一片小小的空地。但對於此刻的他而言,已是難得的喘息之地。
秀兒被安置在齋內僕役區,錢伯則在柳長耳的“特殊照顧”下,被送去醫部接受治療。暫時,他們是安全的。而羅天自己,則正式成為淨瓶琉璃齋醫部的一名記名弟子。
柳長耳那傢伙丟給他兩本薄薄的書冊後,就打著哈欠消失得無影無蹤,只留下一句:“《長春氣勁》養身,《寧心靜氣訣》安神,齋裡最基礎的大路貨,自個兒琢磨吧,別把自己煉岔氣就行。”語氣依舊憊懶,但羅天能感覺到,對方似乎也在暗中觀察他。
羅天沒有急於翻看功法。他盤膝坐在院中的青石板上,閉目凝神,再次沉入內視。
體內的狀況依舊糟糕。那盤踞在胸腹的巨大“陰影”——異變的癌瘤,在經歷了昨日的奔逃、驚嚇、以及強行激發“琉璃金身”雛形後,似乎變得更加“活躍”。陰寒的氣息如同無數冰冷的觸手,貪婪地汲取著他本就微弱的生機,同時釋放出破壞性的能量,侵蝕著健康的組織。全身骨骼的隱痛,呼吸間的滯澀感,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他死亡的臨近。
‘逆疫病流…這是我唯一的生路。’羅天心念堅定。他小心翼翼地引導著那經過一夜休息、恢復了些許的精神力,再次探向“陰影”最外圍逸散出的一縷陰寒癌氣。
解析,剝離,轉化。
過程依舊艱難緩慢,如同在黑暗的泥沼中挖掘微光。每一次精神力的觸碰,都伴隨著強烈的痛苦和虛弱感。但他咬著牙,憑藉著前世手術檯上磨練出的堅韌意志,以及昨夜生死關頭激發出的求生本能,頑強地堅持著。
一縷,又一縷。
微弱的暖流被轉化出來,匯入他枯竭的經脈和臟腑。如同久旱的土地迎來細雨,雖然杯水車薪,卻帶來了真實的滋潤感。尤其是胸腹之間,那被陰寒癌氣侵蝕最嚴重的地方,在暖流流過時,痛楚似乎被撫平了那麼一絲絲。更重要的是,他感覺到精神力在這種持續的、高強度的“精微操作”下,似乎變得更加凝練、敏銳了一分。
這讓他看到了希望。煉化癌氣,不僅能獲得生機能量修復自身、對抗腫瘤,還能鍛鍊精神力!這是雙贏!
不知過了多久,當天際泛起第一抹魚肚白,晨曦即將刺破夜幕時,羅天緩緩睜開了眼睛。一夜的煉化,雖然沒能讓他的身體有明顯起色,但精神上的疲憊卻減輕了許多,眼神也變得更加沉靜銳利。
他拿起柳長耳給的兩本書冊。
《寧心靜氣訣》內容相對簡單,講的是一些基礎的調息法門和意念引導,旨在幫助修煉者排除雜念,凝神靜氣,避免走火入魔。這對羅天來說很有用,他正需要方法來穩定心神,更好地控制精神力進行“逆疫病流”的煉化。
而《長春氣勁》,則是淨瓶琉璃齋醫武雙修的基礎,也是他能否在齋內立足的關鍵。翻開書頁,裡面記載的並非什麼高深莫測的法訣,而是一套引導天地間“元氣”入體,滋養臟腑、強健筋骨、延年益壽的法門。圖文並茂,講解如何調整呼吸節奏,配合特定的意念導引,感應並吸納那虛無縹緲的“元氣”。
‘元氣…’羅天仔細閱讀著,結合自己“內視”時感知到的那瀰漫在天地間、生機勃勃的能量粒子(他如此理解),以及體內那腫瘤釋放的陰寒氣息(一種異化、負面的能量),心中漸漸有了明悟。
這《長春氣勁》,本質上就是教人如何更高效地吸收、儲存和利用天地間的“生命能量”(元氣)。這與他“逆疫病流”煉化自身癌氣獲得能量的方式,似乎有異曲同工之妙,只是來源不同,一個外求天地,一個內煉病灶。
‘如果…我能將兩者結合?’一個大膽的念頭在羅天腦海中浮現。‘用《長春氣勁》的法門,主動引導天地元氣入體,然後利用“逆疫病流”的煉化能力,將其高效吸收、儲存,甚至…直接用來強化那些被煉化、變得有序的“長生細胞”?’
這個想法讓他心跳加速。如果成功,他的修煉速度將遠超常人!更重要的是,天地元氣中正平和,遠比煉化癌氣來得安全和高效,能極大地緩解他身體被持續侵蝕的壓力!
說幹就幹!
羅天按照《寧心靜氣訣》的法門,調整呼吸,排除雜念,心湖漸漸澄澈。然後,他依照《長春氣勁》的指引,開始嘗試感應天地間的元氣。
也許是精神力經過鍛鍊變得敏銳,也許是身處淨瓶琉璃齋這靈氣充裕之地,也許是穿越者靈魂的某種特質,羅天第一次嘗試,就清晰地“感知”到了!
那不是視覺,而是一種全方位的“感覺”。空氣中,瀰漫著無數細微的、如同螢火蟲般的光點,散發著溫暖、柔和、充滿生機的氣息。它們無處不在,隨著呼吸,隨著意念,在緩緩流動。這就是元氣!
他嘗試著用意念去吸引、捕捉這些光點,引導它們透過口鼻、甚至面板毛孔,進入體內。
過程並不順利。元氣光點似乎有自己的“惰性”,進入體內的速度極其緩慢,而且大部分在經脈中流轉一圈後,又逸散了出去,真正能留在體內的百不存一。效率低得令人髮指。
‘果然是大路貨…這效率,杯水車薪。’羅天微微皺眉。按照這個速度,想靠《長春氣勁》壓制體內惡化的癌瘤,無疑是痴人說夢。
‘試試‘逆疫病流’!’他心念一動。當下一縷微弱的天地元氣被引入體內,在經脈中流轉時,他立刻調動起那經過鍛鍊的精神力,如同最精密的引導器,捕捉住這縷元氣,然後…不是按照《長春氣勁》的路線去溫養臟腑,而是直接將其導引向胸腹之間,那盤踞的“腫瘤陰影”外圍!
這個舉動極其冒險!稍有不慎,外來的元氣就可能刺激到那狂暴的癌瘤,引發反噬!
羅天全神貫注,精神力高度集中。他小心翼翼地控制著那縷元氣,如同手術刀般精準地避開了“陰影”核心區域狂暴的能量流,而是接觸到了最外圍、他之前嘗試煉化過、相對“平靜”的一縷逸散癌氣附近。
然後,他做了一件極其瘋狂的事——他嘗試用煉化癌氣的“逆疫病流”法門,去煉化這縷外來的天地元氣!
精神力如同無形的熔爐,包裹住那縷元氣和附近一縷微弱的逸散癌氣。解析!剝離!轉化!
這一次的目標不是癌氣中的破壞意志,而是要將這縷相對溫和的天地元氣,與逸散的癌氣物質基礎,進行某種…融合與定向強化!將其引導向那些已經被初步煉化、變得“有序”的細胞(長生細胞雛形)!
“嗡…”
一種奇異的共鳴感傳來!
那縷被精神力包裹的天地元氣,在“逆疫病流”的煉化下,並未被直接吸收,而是發生了奇妙的變化!它變得更加凝練、精純,彷彿被提純了!同時,它似乎被賦予了某種“指令”,帶著一種強烈的“滋養”和“強化”的意念!
當這縷被煉化提純、帶著“強化指令”的元氣能量,接觸到羅天意念鎖定的、胸腹間一小片已經被初步煉化、處於“有序”狀態的細胞群(長生細胞雛形)時,異變陡生!
那些原本只是緩慢吸收羅天自身生機勉強維持的“長生細胞”,如同乾渴的禾苗遇到了甘霖,瞬間變得“活躍”起來!它們貪婪地、高效地吞噬著這縷精純的元氣能量!
肉眼可見的(在內視感知中),那一小片區域的細胞,開始以遠超正常細胞的速度增殖、分化!它們變得更加飽滿、堅韌,細胞膜表面甚至隱隱泛起一絲極其微弱、與之前“琉璃微光”同源的溫潤光澤!它們釋放出的不再是陰寒的破壞效能量,而是更加精純、溫和、帶著修復和強化屬性的生機之力!
更讓羅天驚喜的是,這些被強化後的“長生細胞”,似乎對周圍的天地元氣產生了微弱的吸引力!雖然極其微弱,但確確實實有更多的元氣光點,自發地朝著他胸腹這個區域匯聚而來!
‘成功了!’羅天心中狂喜!雖然只是極小範圍的實驗,但這驗證了他的猜想!“逆疫病流”不僅能煉化自身癌氣,還能煉化、提純、甚至“程式設計”外來的天地元氣,用以定向強化“長生細胞”!而強化後的長生細胞,又能更高效地吸收元氣!這形成了一個初步的良性迴圈!
效率,比單純修煉《長春氣勁》或單純煉化癌氣,提升了何止十倍!
就在這時!
“咻——”
一道細微卻無比精純、帶著破曉生機的紫色光芒,如同利箭般,從東方天際激射而來!瞬息而至!
紫氣東來!
這是天地間至純至陽的先天能量,只在每日晨曦初現的剎那誕生,珍貴無比!《長春氣勁》開篇就提到,若能引動一絲紫氣入體,對修煉有莫大裨益,但可遇不可求。
此刻,這道紫氣,竟然受到羅天胸腹間那片活躍的、強化後的長生細胞以及它們對元氣吸引力的牽引,主動投懷送抱!
“就是現在!”羅天福至心靈,精神力瞬間爆發到極致,運轉“逆疫病流”,全力引導!
“嗡!”
那道精純的紫氣,毫無阻礙地被納入體內!在“逆疫病流”的煉化下,紫氣中蘊含的磅礴生機被迅速提純、轉化,化作一股洶湧澎湃、卻又溫順無比的能量洪流,如同決堤的江河,瞬間湧入他鎖定的那片長生細胞區域!
轟!
那一小片長生細胞,如同被注入了無盡的生命源泉,瞬間爆發出前所未有的活力!細胞增殖、分化的速度快到不可思議!那片區域的溫潤微光驟然明亮起來,如同點亮了一盞小小的琉璃燈!一股比之前強橫數倍的生機暖流從中爆發,瞬間席捲全身!
“呃…”羅天忍不住發出一聲舒暢的低吟。全身的劇痛在這一刻被大幅緩解,冰冷的四肢百骸彷彿浸泡在溫泉之中,枯竭的體力迅速恢復,甚至連呼吸都變得前所未有的順暢!一夜未眠的疲憊一掃而空,精神前所未有的清明!
他胸口的面板下,那片被紫氣強化的區域,溫潤的微光持續了數息才緩緩內斂,但一種堅韌、充滿活力的感覺卻清晰地烙印在那裡。他能感覺到,那片區域的“長生細胞”數量和質量,都得到了質的飛躍!它們如同一個微型的“引擎”,正源源不斷地轉化吸收著周圍的天地元氣,釋放著精純的生機滋養著他的身體,同時也在緩慢卻堅定地擠壓、對抗著周圍那龐大的癌瘤陰影!
雖然距離煉化整個腫瘤還差十萬八千里,但希望的火種,已經變成了熊熊燃燒的篝火!
“呼…”羅天長長吐出一口濁氣,睜開雙眼。眸中精光一閃而逝,雖然臉色依舊蒼白,但整個人的精氣神卻煥然一新,少了幾分病入膏肓的頹敗,多了幾分內斂的生機和銳氣。
“嘖嘖嘖,有點意思啊,病秧子。”
一個懶洋洋的聲音從院牆頭傳來。羅天抬頭,只見柳長耳不知何時又出現了,正毫無形象地騎在牆頭上,嘴裡叼著根新拔的草莖,一雙大耳朵微微動著,饒有興致地打量著羅天,尤其是他胸口那剛剛平復微光的位置。
“引動一絲紫氣不算稀奇,稀奇的是…”柳長耳跳下牆頭,湊近幾步,鼻子像狗一樣嗅了嗅,眼神變得有些古怪,“你吸收煉化它的速度…快得有點離譜了!而且…你身上這股新冒出來的‘味兒’…嗯…有點像我剛培育出來的‘七葉生機草’,但又不太一樣…怪,真怪!”他摸著下巴,像是發現了什麼稀奇的藥材。
羅天心中微凜。這柳長耳果然不簡單,感知如此敏銳!他不動聲色地道:“柳師兄說笑了,不過是僥倖罷了。這《長春氣勁》果然玄妙。”
“切,少來。”柳長耳撇撇嘴,顯然不信,但也沒有深究,反而丟過來一個布包,“喏,拿著。”
羅天接過布包,開啟一看,裡面是幾十根長短不一、閃爍著寒光的銀針,還有幾卷羊皮紙。
“銀針是醫部弟子的標配,以後給人扎針、認穴、試藥都用得著。”柳長耳指了指羊皮卷,“這個,《周流六虛針法》的圖譜和基礎口訣。咱們淨瓶琉璃齋醫道的入門玩意兒,講究以氣御針,疏通經絡,調和陰陽。你先背熟了圖譜和口訣,三天後我來考校你認穴。要是連穴道都認不全…”他嘿嘿一笑,露出兩排白牙,“我就讓你嚐嚐認錯穴的滋味。”
《周流六虛針法》!羅天心中一動。這正是設定集中提到主角後期“魔改”出“彈指神通”的基礎!他鄭重收起:“多謝柳師兄。”
“別謝太早。”柳長耳擺擺手,轉身欲走,又想起什麼似的,回頭道:“對了,這兩天沒事別瞎溜達,尤其離武部那群肌肉棒子遠點。邢瘋子和他那幫徒子徒孫,最近看咱們醫部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晦氣。”說完,他身形一晃,又不見了蹤影。
邢瘋子?羅天想起設定集中提到的武部主事邢明。看來齋內醫武兩部果然不和。
接下來的兩天,羅天足不出戶。他如同海綿吸水般,瘋狂地汲取著一切。
白天,他主要做三件事:
修煉:持續運轉“逆疫病流”結合《長春氣勁》,煉化晨間紫氣(效果遠不如第一次,但也遠勝普通元氣)和天地元氣,強化胸腹間那片“長生細胞”區域。這片區域如同一個“據點”,不斷壯大,釋放的生機暖流持續修復著他的身體,雖然無法根治癌瘤,但大大延緩了惡化速度,甚至讓他感覺力量在緩慢增長。同時,他也在嘗試將煉化出的能量引導至其他部位進行強化,但效率遠不如胸腹那片“據點”。
研習針法:他廢寢忘食地背誦《周流六虛針法》的圖譜和口訣。人體經絡、三百六十餘穴位的位置、功效、下針深淺、禁忌…龐大的資訊量足以讓常人頭暈目眩。但羅天是誰?前世頂尖的外科醫生,對人體結構的瞭解早已深入骨髓!這些穴位、經絡在他眼中,不過是前世解剖學知識的另一種精妙演繹!他甚至能結合現代醫學知識,理解某些穴位刺激為何能產生特定生理效應。這讓他記憶和理解的速度快得驚人,僅僅一天半,就將圖譜和口訣爛熟於心,甚至開始嘗試在腦海中模擬運針。
內視與“實驗”:他利用內視能力,不斷觀察“逆疫病流”煉化能量時細胞層面的變化,觀察長生細胞的增殖、分化及其釋放能量的特性。這讓他對自身金手指的理解不斷加深。
第三天清晨,當柳長耳打著哈欠再次出現在小院時,羅天已經將《周流六虛針法》的基礎圖譜和口訣一字不差地複述出來,甚至能準確地在自己身上指出大部分主要穴位的位置。
“喲呵?腦子挺好使嘛?”柳長耳有些意外,圍著羅天轉了兩圈,大耳朵動了動,似乎想聽出他是不是作弊了。“行,算你過關。那今天…就練練手吧。”他眼中閃過一絲促狹。
柳長耳帶著羅天來到醫部外圍一處僻靜的藥圃旁。這裡擺放著幾個稻草紮成的人形標靶,上面用硃砂粗略地標記了一些穴位。
“喏,用你的銀針,扎這些靶子上的紅點。要求很簡單,快、準、穩。”柳長耳抱著胳膊,靠在竹子上,“扎中就行,至於深淺…嘿嘿,反正扎的是草人,隨便你。”
羅天點點頭,取出一根三寸長的毫針。他深吸一口氣,回憶著圖譜和口訣,目光鎖定標靶上肩井穴的位置。
出手!
“咻!”銀針脫手,化作一道微不可察的寒光!
“篤!”一聲輕響,銀針穩穩地紮在了肩井穴標記的旁邊半寸處。
偏了。
“嗤…”旁邊傳來一聲毫不掩飾的嗤笑。
羅天轉頭,只見幾個穿著武部練功服、身材健碩的青年弟子不知何時圍了過來,為首一人身材尤為高大,肌肉虯結,抱著雙臂,一臉輕蔑地看著羅天。剛才那聲嗤笑正是他發出的。
“柳長耳,你們醫部現在收弟子門檻這麼低了?連個草人都扎不準的病秧子也收?”高大青年語帶嘲諷,目光掃過羅天蒼白的臉,毫不掩飾鄙夷,“這種廢物,還是早點回家等死吧,別浪費齋裡的藥材了!”
他身後的幾個武部弟子也跟著鬨笑起來。
柳長耳眉頭一皺,正要開口。羅天卻已經轉過身,平靜地看著那高大青年,眼神中沒有憤怒,只有一片冰湖般的冷靜。
“這位師兄如何稱呼?”羅天聲音平淡。
“武部,趙莽!”高大青年昂著頭,用鼻孔看著羅天,“怎麼?不服氣?”
“原來是趙師兄。”羅天點點頭,忽然抬起手,手中捏著一根新的銀針,“方才確實手生,扎偏了。不過…”
他話音未落,手腕猛地一抖!
“咻——!”
這一次,銀針破空的聲音更加尖銳!速度更快!目標直指趙莽本人!
不是穴位!而是趙莽那正咧著嘴嘲笑、暴露在外的手腕內側!
趙莽根本沒料到這病秧子敢對他出手!而且速度如此之快!他下意識地想躲,但銀針已至!
“噗!”
一聲輕微的入肉聲。
銀針精準無比地刺入了趙莽手腕內側,橈骨莖突與腕橫紋之間的一個極其細微的點位——列缺穴附近的一條細小神經分支交匯處!
“啊!”趙莽只覺得手腕一陣難以形容的痠麻脹痛瞬間爆發,整條右臂如同被無數螞蟻啃噬,又像是被通了弱電流,瞬間失去了知覺,無力地垂落下來!他驚駭地看著手腕上那枚顫巍巍的銀針,又驚又怒地瞪著羅天:“你…你竟敢…”
羅天面無表情,緩緩道:“趙師兄見諒。師弟只是想證明一下,扎活物,我可能比扎草人…更準一點。”他目光掃過趙莽那條暫時廢掉的手臂,以及他身後那幾個噤若寒蟬的武部弟子。
“人體,可比草人…有意思多了。”
他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股冰冷的鋒芒。剛才那一針,他運用了前世對人體神經分佈的精確瞭解,結合《周流六虛針法》的認穴基礎,精準地打擊了趙莽手臂的運動神經節點!這並非正統針法,卻極其有效!
柳長耳在一旁看得眼睛發亮,大耳朵興奮地抖了抖,差點沒拍手叫好!這小子,夠陰…夠對他胃口!
“好!好得很!”一聲如同悶雷般的低喝響起,帶著強大的壓迫感!
一個身材魁梧如同鐵塔、面容剛毅、眼神如鷹隼般銳利的中年男子,不知何時出現在藥圃旁。他穿著深青色的武部服飾,氣息沉凝如山,僅僅站在那裡,就給人一種強烈的壓迫感。正是武部主事,邢明!
他冷冷地掃了一眼手腕扎針、一臉痛苦的趙莽,又看向一臉平靜的羅天,最後目光落在柳長耳身上,冷哼一聲:“柳長耳,你們醫部新收的弟子,好大的威風!剛入門就敢對同門下此重手?”
柳長耳掏掏耳朵,懶洋洋地道:“邢師叔,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明明是趙莽先出言不遜,干擾我醫部弟子考核。我這師弟不過是情急之下,手滑了一下,針走偏了而已。再說了,一根小針,又沒扎死穴,能有多重?趙師侄身強體壯,回去拔了針,揉一揉,半天就好了嘛。”他輕描淡寫,把責任推得一乾二淨。
邢明臉色陰沉。他自然看出羅天那一針的刁鑽和精準,絕非“手滑”。但他更在意的是羅天剛才出手時那一瞬間流露出的、與病弱外表截然不同的冷靜和…狠厲!
“哼!牙尖嘴利!”邢明不再理會柳長耳,目光如刀般刺向羅天,一股無形的威壓如同山嶽般籠罩過去!“小子,你叫什麼名字?”
強大的精神壓迫感襲來!羅天只覺得呼吸一窒,胸口如同壓了一塊巨石,體內那剛剛穩定的癌瘤陰影似乎都在這股壓力下躁動起來!但他眼神依舊平靜,脊樑挺得筆直,硬頂著這股威壓,不卑不亢地道:“弟子羅天。”
“羅天?”邢明眼中精光一閃,似乎想到了什麼,上下打量著羅天,尤其在他那依舊透著病氣的臉上停留片刻,忽然道:“根骨奇差,元氣稀薄,也就精神力還勉強湊合…不過,剛才那一下,倒有點意思。你這身子骨,練武是沒指望了,不過…”
他話鋒一轉,語氣帶著一絲不容置疑:“與其在醫部擺弄這些繡花針,不如來我武部!我傳你一門錘鍊精神、激發潛能的秘法!雖不能讓你延壽,但足以讓你在死前…綻放出最耀眼的光彩!如何?”
招攬!赤裸裸的招攬!而且是以一種近乎施捨和利用的姿態!
柳長耳臉色一變,正要說話。
羅天卻已經抬起頭,迎著邢明那極具壓迫感的目光,嘴角甚至勾起一絲極淡的弧度。
“多謝邢師叔厚愛。”他聲音清晰而平靜,帶著一股不容動搖的決絕。
“不過,弟子這條命,還想…活得久一點。”
“醫部的繡花針,弟子覺得,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