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理想主義者

“敢問齊城隍，永安縣之人，知道他們是為何而戰的嗎？”江離問道。

“這……自然是為永安縣的安平而戰。”齊城隍略微遲疑後說道。

此時在這小亭之中，二人雖然相對而坐，但是卻是齊城隍虛心求教而江離耐心解答。

刑三陪侍在旁，還是第一次看見自己府君露出這般尊崇的模樣。

江離身為穿越而來的現代人，雖然他對於馭民之術不甚瞭解，但是卻能透過時間的迷霧看見歷史的走向。

永安縣的百姓雖知妖魔，卻不知到底何為妖魔；知道戰鬥，卻不知為何戰鬥。

故而民心惶惶，甚至有不少豪紳商賈準備居家搬離永安縣，歸根結底，還是因為人們對於未知的事物充滿恐懼而已。

只要齊城隍團結各方，堅守城池，就依那虎妖的模樣，久攻不下，飛來峰上下定然離心離德，屆時危局自解。

齊城隍耐心聽著江離對於啟民智、開民心、聚民力的講述，越聽越是震撼，再與當下境遇相互對照，終於隱約把握住了一條脈絡。

小小的虎妖，在江離的闡述中已經不足為懼，他看到的，是如何登神啟智，天下大同的道路！

待到江離講完，齊城隍情不自禁站起，對著江離躬身道：“真人之言，使我如同撥雲見日，茅塞頓開，還請真人受我一拜！”

幸虧不是拜為義父，江離心中暗忖，不過還是再度將齊城隍扶了起來。

“不知城隍有何見解？”江離笑著問道。

“我得真人之言，如同魚入水，鳥歸林，大道可期也！”齊城隍眼中隱有神光閃爍。

“如今永安縣令，不過是一食粟庸碌、尸位素餐之輩，空居高位而不能安撫民生，如何能帶領永安縣走出困境？

我欲顯化神靈之軀，昭告民心以聚人力，攻入飛來峰以絕妖患，使天下之民皆信奉於我，如使永安一家，同享太平！”

言談之間，齊城隍身上自有神光彌散，陰府之中所見者無不叩首，高呼“無上府君”。

然而縱使江離也未曾發現，那彌散的金光之中，早已魔念深種。

對於齊城隍的話，江離起初還沒覺得不對，但是聽到後面卻是越來越覺得不對。

你到底明白了什麼啊？

更關鍵的是，這種思想並不是江離授予的，而是祂自己悟出來，一旦思想根深蒂固，便會極難更改。

見到齊城隍目光堅毅，江離也不好多說，拱了拱手，從儲物袋中取出那捲記錄著“摺紙成兵”的術法。

“我今來此，也有一事相詢，還請城隍解惑。”

“真人請說，但凡齊某所知，定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齊城隍以學生的姿態恭敬說道。

“這摺紙成兵之法，若是紙兵被毀，可是透過‘香火’減輕反噬？”江離疑惑道。

“哦？莫非真人已經修成了紙兵之法？”齊城隍驚歎道。

“略有所得。”

“不愧為真人。”齊城隍歎服道，這才一月不到，就已經有所成就，自己當初為了學會中“摺紙成兵”之法，可是足足用了三十年。

如此人物，能夠漫遊至永安縣城，而且還要暫居一段時間，實乃我之幸，永安之幸！

“真人所料不錯，紙兵被毀而未反噬其主，確實與香火相干，不過卻並非需要香火才行。”

說著城隍從口袋中取出一隻紙兵，放在桌上。

只見其能跑能跳，除了需要以靈氣維繫之外，簡直與活物沒什麼區別，而更重要的是江離透過天眼，從中窺見了一道純粹的魂念。

江離忽然福至心靈，出聲道：“妖魔魂魄？”

“正是，不過並不只是妖魔魂魄，凡是生靈魂魄皆可融入其中，作為驅使。

如此即便紙兵被毀，也不會傷及自身，而是會由其中魂魄承擔反噬。”城隍點點頭說道。

江離思索了一會之後，點點頭說道：“我明白了，多謝城隍解惑。”

“當不得‘解惑’二字，今日真人所言，反倒令我茅塞頓開，應當是我謝過真人才是。”

二人便這般推諉了一番之後，齊城隍才送著江離出了陰府。

不知是不是錯覺，江離卻感覺陰府外面的天空忽然變得昏暗了下來。

在一片閃爍的紫色電光之中，江離隱約看見了漫天的黑氣，吹散生機的黑風。

一片末日將至的景象。

忽而一晃，眼前又是一片風晴日朗，彷彿剛才所見只是一瞬的錯覺。

江離在陰府外面佇立了一會兒，忽地對著齊城隍扭頭說道：“齊城隍，我擇日就準備要離開了。”

“啊？”齊城隍一驚。

“真人為何如此急迫離去，可是我永安縣中有何不周之處，還請真人直言。”

齊城隍自然是不願意這條大腿就這麼突然離開的，有了江離坐鎮永安縣中，祂感覺這片天地中的靈氣都濃郁了許多。

“我此次下山，所求不過是尋訪仙道而已，如今永安縣中諸事已畢，我也就沒有必要繼續留在這裡了。

前日顏夫子曾說堇州府有一仙山，我欲要前往一觀。”江離說道。

“這……”齊城隍聞言頓時有些失望，但是江離既然已經決定了去向，祂卻也不好再說什麼。

“不知真人仙山何處，改日我再派人前去拜訪。”齊城隍恭敬說道。

“三清山，青雲觀，派人來訪就不用了，我此次下山還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回去，去了也是白去。”江離擺擺手說道。

目送著江離離去，齊城隍忽而覺得“青雲觀”有些耳熟，似乎聽以前經過的修士提起過，不過卻是甚為久遠，記不清楚了。

拜別了城隍，江離便一路回到了水雲坊之中。

坐在石桌上，回想起方才與齊城隍的問答，江離不禁扶額。

看來來自現代社會的知識，對於這些“古人”而言，還是太過前衛了，本來以守成為主的城隍，聽完自己一席話之後，居然準備再開‘太平天國’了！

再加上準備“以巨斧開出萬世基業”的張山，江離忽然覺得自己是有些造反精神在身上的，不然怎麼感覺教出來的都是些造反頭子？

城隍的大業尚未開始，不過江離已然從他的的話語中聽出了一分理想主義者的浪漫。

而既然是理想主義，那自然是極難成功的。

雖然尚未接觸過正經的修士，但是江離也能感覺到，在這方世界中雖然修士的民聲不顯，但是無論朝野內外，還是山水之間，其實都有修行者的影子。

只是不知何故，他們的觸手暫時繞開了潮州府的範圍。

可能是因為那蛇妖，也可能是因為其他，所以齊城隍可以趁著這段“修行者”的真空使勁搞事。

但是一旦有人察覺了他顛覆性的行為，待到那些修行者洶湧而來，只怕齊城隍建立的一切，都會在頃刻間被打回原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