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鮮絕。

“哎店家,不是說,許多酒樓今兒都開始講紅樓了麼,怎還這麼多人?”

一個顧客早早來到一鮮絕,本以為今兒鐵定能夠找一個座位,哪知這裡還是座無虛席。

白思詠苦笑道:“這是因為那些酒樓全都是從頭講起,我這裡的故事講得快一些。”

“原來如此。”那顧客點點頭,道:“如此也好,這客人少不了,但也不會那般擁擠,前些日子可真是受罪啊!”

“那是,那是。”白思詠道:“不過我這邊會放慢一些,其它酒樓會多講一些,所以用不了幾日,就能追上來,到時就會正常了。”

後院。

“咦?姐兒,王小雀沒來麼?”

白凝素張望片刻,向紅袖問道。

紅袖還未開口,令狐寶娣道:“白小妹,我們這裡哪個不比他狗頭鷲俊,你老惦記著他作甚。”

崔孤兒也道:“可不是麼,真不知那狗頭鷲有啥好的,天天搖頭晃腦,盡出一些餿主意。”

白凝素紅著臉,急急辯解道:“誰惦記他了,我不過就是問問。再說,王小雀在的時候,你們咋不這麼說。”

令狐寶娣嘿嘿道:“到底他是師兄,當面還得給三分薄面。”

紅袖苦惱地搖搖頭,道:“白小妹,莫聽他們胡說八道,王小雀今兒負責東市那邊。”

白凝素又問道:“姐兒為何沒去?”

紅袖道:“我喜歡待在這裡,怎麼,你不歡迎麼。”

白凝素笑道:“我當然歡迎,盼著姐兒每天都能來才好。”

紅袖可不想去東市那邊,畢竟那邊熟人太多,且都是有身份的,難得打招呼,於是他跟王熙分頭行動,一人負責一邊。

東市張白手店。

今兒一早,張淮便在門前,來回踱步,時而翹首以盼,直到他見到無名學院的車隊緩緩行來,這懸著心的,才落了下來。

雖然他已經跟無名學院簽訂了契約,但是那份契約真的能夠約束那群紈絝?

在沒見到人之前,他還是很緊張的。

天知道那些紈絝又會鬧出什麼么蛾子來。

立刻迎了上去,拱手行禮,“諸位少郎,這邊請,裡面請。”

小心翼翼將王熙等人請到後院,又道:“這是小人專門為諸位少郎準備的休息室,不知諸位少郎可還滿意,若有任何不滿,小人馬上就讓人去安排。”

他是第一回這麼卑微的請人來表演。

王熙呵呵道:“我倒是有一點不滿意。”

張淮立刻道:“王少郎請說。”

王熙道:“我還是習慣老張你當初那敷衍我們的樣子,這般真心實意,盛情款待,我還當自己來錯了地,你能不能恢復一下?”

身後的竇鍔、韓小虎等人紛紛笑了起來。

“哎喲!”

張淮道:“王少郎,你就別為難小人了,小人對諸位少郎一直都是真心實意。”

“哈哈.!”

笑聲更盛,且充滿嘲諷的意味。

張淮也只能陪著笑臉。

竇鍔突然道:“老張,我那幾位兄弟,可有安排好?”

張淮忙道:“大郎請放心,全都安排好了,他們現在就在樓內喝酒。”

他們現在大出風頭,許多人都在巴結他們,要個座位什麼的,自然是不在話下。

而此時樓內,已經是人滿為患,彷彿長安所有達官顯貴全部來到這裡。

之前紅樓夢在一鮮絕演出時,對於他們而言,可是非常不友好的,不少人只能拿著小馬紮蹲著看,更多人是拉不下臉,可如今最熱的話題就是紅樓夢啊!

所以他們也都希望紅樓夢能在張白手店上演,因為在這裡,可就沒有這些問題。

因為東市的貴賤等級,那是非常非常清楚的。

張淮可不會隨便讓市民進來的,也不是說你花錢,就能坐在裡面,還得看身份,坐席也是按身份來訂。

“上官兄?你你怎麼也來了?”

“我為何不能來?”

“你不是一直對無名學院,對那紅樓夢更是不屑一顧麼。”

“正是因為如此,我才更應該來此,正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倘若我都沒有聽過紅樓夢,又如何能做到真正的不屑一顧。”

“哦這樣啊,也對呵呵。”

“.。”

正所謂黑紅亦是紅,黑粉亦是粉。

要知道張白手店的顧客中,大多數都是厭惡無名學院的人,因為無名學院不在乎什麼貴賤,經常做一些令他們非常不爽的事。

但他們也都很期盼著這日,因為他們要想去噴,至少得知道這是個怎樣的故事,才能去噴,但問題是那一鮮絕實在太小,他們連趴門口的機會都沒有,也只能不屑一顧,但今兒他們是比紅樓迷來的還要早。

已經是摩拳擦掌,迫不及待了。

不消多時,這樂師來到臺上,樓內立刻安靜了下來,人人都望著臺上。

又過了一會兒,只見韓小虎和竇鍔出現在臺上,臺下立刻響起一陣喝彩聲。

不是他們的粉絲,而是他們的狐朋狗友。

更多人則是不屑一顧。

什麼玩意。

他們兩個可都有表演的經驗,因為他們都是第二批進入無名學院的學生,之前都有排練那捉放曹。

雖說這是義演,但也是看錢的,張白手店給得最多,那自然是派經驗豐富的來。

而且當薛均、崔孤兒他們在一鮮絕表演時,他們可是一直在學院加緊練習,所以此時在臺上的表現,要比最初薛均他們更好。

此外,這故事也是從頭講起。

畢竟多數人還是隻聞紅樓之名,不知其實。

然而,這紅樓夢到底講的是宅院裡面的故事,這東市的顧客,更能夠明白其中一些隱喻和一些關係,看著也是更有趣味。

上百名顧客,愣是連動筷子的聲響都沒有,就只有臺上的說書聲。

躲在後臺的觀望的張淮,看到大家如此入迷,可算是放下心來,突然又瞄了眼旁邊的王熙,道:“王少郎,其實小人還想多與無名學院合作?”

王熙好奇地看著他。

張淮道:“就是那英雄酒,小人也希望能夠放在小店賣。”

王熙呵呵笑道:“老張,你已經錯過了這一筆潑天富貴,就不要再多想了,有些東西,失去了就真的失去了。”

“是是是,怪我當初有眼無珠。”

張淮訕訕點了下頭,心裡卻想,那英雄酒賣得雖然是不錯,但要說是潑天富貴,可也不至於吧。

可見王熙拒絕的如此乾脆,心裡難免又有些患得患失。

王熙看在眼裡,心想,待我釀出新酒來,有得你後悔。

就在張淮患得患失時,忽聞一陣抱怨聲。

不用想也知道,那經典的“欲知詳情”出現了。

但抱怨有個屁用,臺上的表演者,跟他們是一個階層的,咱就說這麼一段,你們能怎麼樣。怎樣?

哼!我們就不曉得訂位子麼,我們明兒再來。

真是的。

這結束之後,顧客們紛紛來到櫃檯上搶訂位子,紅樓夢一日未完,就給我續下去。

包括一些黑粉,都是口嫌體直。

張淮樂得是嘴合不攏了,這錢出得可真是一點也不冤。

第一天就將這錢給賺回來了。

可真是太瘋狂了。

其它店的情況,與張白手店沒有絲毫區別。

只恨這位子太少。

這一場紅樓風暴,來得是又快又急,就彷彿無名學院的學生衝著那些曾經瞧不起他們的人,咆哮道:“我們又回來了。”

但與暴風雨不同的是,退得可並不快,非但如此,熱度還在持續攀升中,到底之前許多人沒有聽過紅樓夢。

無論是市井小民,還是文人雅士,公卿子弟,貴婦少女,是人人皆愛。

真是勢不可擋。

那些酒樓商人是暗自慶幸,當時自己沒有臨陣退縮,否則的話,這真的可能會改變他們的命運。

然而,大火之事,必有眼紅之人。

武信當然是其中之一。

這些天,他一直都在精心籌備一件事,就是歌詠大賽,雖然這只是一次比賽,但是對於武家而言,卻是意義非凡。

因為這能幫助他,籠絡外庭的大臣,而這又是武家現在最缺的。

如今,彷彿一夜之間,歌詠大賽變得無人問津。

就事論事,詩賦雖然高雅,絕對可以說是代表著大唐最頂級的文化,但即便李白、杜甫、白居易一同參加,也很難引發這般熱度。

到底能夠品出其中滋味的人少,且詩賦議論的點也很少,跟小說是沒法比的。

武信趕緊將李林甫給找來,商議對策。

這麼下去,遲早要涼涼啊。

“武祭酒勿惱,真正該苦惱的應該是另有其人。”李林甫卻是笑道。

武信問道:“何人?”

“張相公。”

李林甫道:“請恕在下說句不好聽的話,武祭酒到底只是負責教育改革,真正的科舉改革,政治改革,可全都是張相公在負責,這也是陛下啟用張相公的原因之一。”

武信稍稍點頭,“其實之前我就找過張相公。”

“下官知道此事。”

李林甫笑道:“張相公還特地派人前去無名學院,要求他們約束自己的學生,這才引發了此事。”

武信問道:“此話怎講?”

李林甫道:“據我所知,之所以他們要去酒樓演出,就是不滿張相公所作所為,為了證明自己,亦或者說,要出這口惡氣,才這麼做的。”

“當真?”

“千真萬確。”

李林甫道:“那紅袖之前對此有些擔憂,故此還特地來詢問過我。”

“原來如此。”

武信是若有所思。

李林甫道:“就事論事,那紅樓夢確實寫得也精彩,想要憑藉詩賦給壓下去,是很難的,既然如此,武祭酒何不置身事外,索性就不管了,讓張相公去管。

管得住的話,自然有利於武祭酒,要管不住,張相公定會記下這一筆。無論如何,武祭酒都將因此得利。”

武通道:“那我再去找一趟張相公。”

“不可。”

李林甫道:“若是武祭酒再去找張相公,反而會適得其反,況且武祭酒壓根就不需要這麼做。

武祭酒只需命人,將真相傳到張相公耳朵裡,以張相公的性格,必然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如此,武祭酒便可坐收漁翁之利。”

武信笑著點點頭:“李中允此計甚妙,來來來,我敬李中允一杯。”

隨著紅樓夢熱度持續攀升,李嶠也是春風得意,因為這都被劃入他的教育改革中,更多投機倒把的官員,也都開始在巴結他。

放衙回家,他走路都是帶風的。

“王爺,真是巧啊!”

李嶠回頭看去,見是好友姜皎,忙拱手道:“姜大夫。”

姜皎拱手回得一禮,打量著李嶠片刻,“最近王爺是春風得意啊!”

李嶠忙道:“沒有,沒有。”

但那壓不住的嘴角,足以說明一切。

姜皎低聲道:“王爺可切莫高興的太早。”

李嶠神色一變,忙問道:“什麼事?”

姜皎問道:“王爺,我且問你,紅樓夢一事,可與你有關?”

李嶠遲疑少許,道:“有些關係。”

姜皎又問道:“那你為的是什麼?”

李嶠左右一看,低聲道:“自然是為了跟那武信競爭。”

“就僅是如此嗎?”

姜皎又問道:“難道不是為了針對張相公。”

李嶠忙道:“我與張相公無冤無仇,為何要針對張相公。”

姜皎道:“但是外面有傳言,那無名先生之所以讓學生上酒樓義演,原因就在於當初張相公警告無名學院約束自己的學生。”

李嶠遲疑不語。

姜皎道:“既然王爺有難言之隱,就當姜某多嘴了。”

“哎喲!姜大夫莫怪。”

李嶠趕緊道:“或許.或許與這事有些關係,但主要是針對那武信。”

姜皎道:“那些小娃年輕氣盛,你年紀可不小了。張相公才剛剛回朝,正是要立威之時,你們卻這麼做,你說張相公會怎麼想?”

李嶠皺眉道:“那姜大夫以為我該怎麼做?”

姜皎道:“這本不是什麼大事,但是外面那些傳言,令張相公很是難堪,你趕緊讓無名學院收斂,可別因小失大。”

李嶠道:“如今紅樓夢風靡長安城,想要收斂也難啊!”

姜皎道:“做做樣子也是好啊,總得讓張相公有個臺階可以下。”

李嶠點點頭道:“是是是,我待會就去跟他們說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