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姜皎別過後,李嶠本想直接去無名學院,可一看天色,這時候也不早了,想著兒子應該回家了,於是還是選擇先回家一趟。

回到家裡,他便立刻將李誡滿叫來。

“爹爹,你找孩兒什麼事?”李誡滿一臉乖巧地問道。

李嶠笑問道:“聽聞你們最近演出非常成功。”

李誡滿嘿嘿道:“何止是非常成功,爹爹,你知道麼,如今大街小巷,全都在談論我們的紅樓夢,國子監那歌詠大賽都已經是無人問津。”

“很不錯,果然沒有令爹爹失望。”

李嶠笑著點點頭,旋即又道:“如今咱們的目的已經達到,也該收斂一點,爹爹以前常跟你說,這木秀於林風必摧之。”

李誡滿困惑道:“爹爹,啥意思?”

李嶠道:“我們只是針對武家,跟其他人無關,但如今你們風頭太盛,爹爹擔心會引來張相公的不滿,到底當時是張相公出面,讓你們收斂的,目前外面有些關於此事的傳言,還是得注意一些。”

呼.來了!來了!我這又要糊弄我爹了,爹,對不住了。李誡滿是深吸一口氣,道:“爹爹,請恕孩兒愚鈍,不知道此時該如何收斂?是不演了麼?”

“這。”

李嶠一時也有些拿捏不定。

一方面他希望壓制住歌詠大賽,但另一方面,他又不願意去得罪張說。

這個度,很難去掌握。

他更是不行,於是道:“要不你去問問先生?”

李誡滿立刻道:“爹爹,這都不用去問,先生可不是在針對張相公。”

李嶠道:“雖說不是,但也怕有人挑撥離間。”

李誡滿道:“那爹爹就去解釋清楚,爹爹和先生這麼做,乃是為君分憂,為天下百姓。”

“如果問及爹爹,爹爹當然會.!”

話說至此,李嶠突然愣了下,“為君分憂?為天下百姓?什麼意思?”

他都不知道自己有這麼偉大,他不過就是想壓制那歌詠大賽。

李誡滿眼珠子一轉,“今兒孩兒從先生那裡,打聽到一件事,興許對爹爹是有幫助的。”

李嶠忙問道:“什麼事?”

李誡滿道:“最近我們已經與各大酒樓簽訂合作契約,可是賺得不少錢,那麼如何用這些錢?”

李嶠道:“不就是說幫助那些隱戶。”

“是。但這裡面可是大有講究?”

“什麼講究?”

“先生今兒說了,只要使用好這一筆錢,是能得到陛下的青睞,因為目前這事,可是最令陛下感到困擾的。

孩兒跟雀哥兒他們商量一番,這事咱去幹,是得不到啥好處,畢竟咱還小,不如讓舅舅他們去幹。”

李嶠沉眉道:“你們這是胡鬧,這等小事,怎還能勞煩你舅舅去做,你舅舅好歹也是國公。”

李誡滿道:“先生可是說了,這事不在小,而在於權,這事要能辦好,必定是能夠得到聖上的賞識。

到時爹爹也能跟張相公說,爹爹讓我們義演,乃是為了國家大事,可不是針對他。”

李嶠一怔,只覺很有道理,忙問道:“那你說說,到底該怎麼做?”

李誡滿眼珠子滴溜溜一轉,“就是將這事納入教育改革中。”

張府。

一個年輕人來到廳堂,先是向張說行得一禮,“小婿見過丈人。”

又向一旁的張九齡行得一禮,“曲江先生。”

張九齡微微頷首。

此人正是張說的女婿鄭鎰。

張說問道:“查得怎麼樣?”

鄭鎰道:“回丈人的話,經小婿打聽,外面的傳言也並非全是虛假捏造。雖然小婿未有查到證據,那無名先生到底是早就安排好義演,還是因為丈人的警告。但是丈人的警告,是促成此事的一個重要原因,這一點並無虛假。

據說當時,無名先生也是明著跟學生這麼說的,只是沒有點出丈人的名字。”

張說眯了眯眼道:“也就是說,他們不服老夫,還想給老夫一點顏色瞧瞧。”

鄭鎰點點頭。

張說道:“你先下去休息吧。”

“是,小婿告退。”

鄭鎰又向張九齡行得一禮,便退了出去。

張說又面無表情地看向張九齡。

張九齡沉吟少許,道:“恩相,就算如此,恩相也無須為此動怒,到底他們還是遵從了恩相的吩咐。而如今他們重返各大酒樓,也是光明正大,只能說明那無名先生確有本事。”

張說搖搖頭道:“我倒是不覺得他們光明正大,若是光明正大,他們又何須拿著報答聖恩做幌子?此外,我下令約束他們,是絕無私心,一來是他們確實是打擾到別人,二來,我也是不想打亂當下的教育文化改革。

他們就只需要稍稍收斂一下,可是他們不知我的好意,還妄圖跟我臉色看。

如今外面到處都是傳言,我若不聞不問,那將來何以服眾?”

張九齡也理解張說的憤怒,因為他剛剛回來上任,正是需要立威的時候,卻被一群紈絝打臉,再加上外面那些謠言,添油加醋,心裡肯定很是不爽。

但是張九齡仍舊認為,不應在此事上糾纏,因為這就是一樁小事,你一旦回應,反而變成大事,到時再出個岔子,可能導致自己騎虎難下。

可他也深知張說的脾性,一番思索後,道:“恩相所言甚是,但這到底只是一樁小事,如果恩相親自出手,懲罰無名學院,只怕也會落人口舌,說恩相你以大欺小,目前紅樓夢可是深得人心,再加上無名學院學生的家長,可也是在朝中說得上話的,他們要是嚷嚷起來,可能會令恩相顧此失彼。”

張說想到王毛仲等人,確實也有些頭疼,“那你以為,我又該如何應對?”

張九齡道:“恩相應該展現宰相的風度,主動去為無名學院辯解,表示他們此番作為,乃是改過自新,浪子回頭,何錯之有。至於對無名學院的告誡,那就由下官來做吧。”

張說聽到張九齡讓他大度,心中很是不爽,可又聽到張九齡願意出面,又感到非常詫異,也顧不得不爽,“是嗎?你願意做這事?”

張九齡道:“這木秀於林風必摧之,適當給與他們一些警告,對他們而言,亦不算壞事。”“好罷。”

張說笑著點點頭,“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就依你之言吧。”

他深知張九齡的個性,從儀表到骨子裡面,都是一派君子風範,他都願意這麼幹,可見他是真的擔心。

那張說自然也得慎重考慮。

張白手店。

“好!”

“說得好!”

要知道來這裡的客人,多半都是朝中官員,王公貴族,而他們曾都對無名學院不屑一顧,但如今卻也沉迷在紅樓夢中,每日都是座無虛席。

甚至比西市的百姓還要誇張,反正是每場必到,待故事說完,他們還得聊上一個多時辰。

樓上,一個少年斜靠在圍欄上,笑吟吟看著那些著迷的客人。

正是王熙。

“你似乎算漏了一點。”

皇甫僧念突然走過來,低聲說道。

王熙道:“哪一點?”

皇甫僧念突然朝著左前方,揚了下頭,“瞧瞧那是誰。”

王熙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突然面色一驚,“張相公。”

只見張說與趙冬曦等一些官員坐在一張桌前。

皇甫僧念道:“我方才經過那裡時,無意間聽到張相公在跟人辯論,他說我們是改過自新,浪子回頭,該給予鼓勵。”

王熙皺眉道:“真的假的?”

皇甫僧念道:“我親耳聽到的,還能有假不成。”

張說不應該有此氣度,而且,他正處於上任三把火時期,怎還會讚揚我們。

王熙緊縮眉頭,道:“要是張相公不出手,那咱們強行推動這個計劃,可就顯得有些牽強了,而且極有可能失敗。”

皇甫僧念道:“要不再讓一鮮絕放出一些訊息。”

王熙嘆道:“若是不行,也只能這麼幹,若有必要的話,就將我姑父推出來,說是他在針對張相公。”

皇甫僧念笑道:“當你的姑父,可也真是倒黴。”

王熙道:“將來我的侄兒若能讓我當戶部侍郎,就是再倒黴我也愛他。”

武府。

“懦夫!”

武信氣急不過道:“真是沒有想到,那張說盡是此等懦夫,人家都已經騎到他頭上來了,他竟然還傻乎乎給人家去捧場。”

李林甫道:“武祭酒先勿下決斷,我看此事並非這麼簡單。”

武通道:“他都跑去張白手店聽紅樓夢,還能有假不成。”

李林甫道:“但是我從我舅舅那裡得知,張相公絕非如此大度之人,關鍵,這也會影響到他的政策實施,這裡面說不定藏有玄機。”

正當這時,一個僕從來到門前行得一禮。

“進來。”

那僕從直接來到武信耳邊,小聲說了幾句。

武信頓時轉怒為喜,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等到那僕從離開後,李林甫瞧武信神情有異,於是問道:“什麼事?”

武信笑道:“李中允所料未錯,這裡面果真藏有玄機。”

李林甫疑惑道:“是什麼?”

武通道:“那張九齡上了一道奏章,彈劾無名學院。”

李林甫立刻反應過來,呵呵道:“原來如此,看來張相公只是不想用牛刀殺雞。”

皇宮。

“九齡?”

張說正準備入殿跟皇帝議事,行到門口,突然發現張九齡,“你怎麼在這?”

張九齡道:“是聖上召下官來的。”

張說立刻小聲道:“可是因為那事?”

張九齡道:“可我的奏章才上去不到一天,這未免也太快了吧。”

難道陛下召我來也是為此事,這不大可能,如此小事,陛下怎會這般緊張。張說又問道:“那你最近可有其它諫言?”

張九齡道:“沒有。”

張說一時也摸不著頭腦,道:“待會可得小心一點,弄清楚之後再說話。”

張九齡點點頭。

二人一同入得殿內,見張嘉貞、源乾曜、宇文融皆在,而且還有那李嶠。

一看李嶠都在,張說、張九齡心裡認定,肯定是因為無名學院一事。

但同時心裡也納悶,這事至於如此興師動眾嗎?

張九齡都在回憶自己寫的那道摺子,是不是哪裡用詞不當,造成誤會啊!不過以他的才華,想要做到用詞不當,也是一件很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