控制中心的熒光燈在許墨眉骨投下陰影，他的拇指無意識摩挲著會議桌邊緣一道舊痕——那是三個月前機械犬撞碎玻璃時留下的。
門被推開的瞬間，他抬眼，看見林宇作戰服上的油漬還沒擦淨，蘇瑤髮梢沾著終端散熱口的靜電，李工的護目鏡歪在頭頂，王兵戰術刀鞘上的血珠正順著刀柄往下淌。
"都坐。"許墨的聲音像淬火的鋼，指節在桌面叩了兩下。
他望著牆上的倒計時：02:57:12。
三天前在能量塔廢墟里翻圖紙時，李工熬紅的眼睛；昨夜王兵小隊摸黑潛入觀測站時，月光爬上東梁山梁的角度；還有蘇瑤連續四十八小時沒閤眼，終端螢幕映得她眼尾發青——這些碎片在他腦海裡拼出完整的棋盤，棋子正沿著他畫的軌跡，一步步落向最終的格子。
林宇把突擊步槍往桌上一放，金屬撞擊聲驚得新兵小劉縮了下脖子。"許隊，防線我整了七遍。"他粗糙的手掌蹭過槍身，虎口的老繭颳得槍管沙沙響，"外圍地雷陣、自動機槍巢、火焰噴射器，連當年拆的機械坦克殘骸都堆成路障了。"他忽然頓住，目光掃過牆角縮成一團的後勤兵，喉結動了動，"就是...新兵太多。"
"他們會活下來。"許墨的手指劃過沙盤上的紅圈，那是王兵在觀測站拍回的兵力部署圖，和他推演的分毫不差。"林宇，第一道防線不是要全殲敵人。"他抬頭，目光像探照燈掃過眾人，"是拖。
拖到李工的能量塔干擾覆蓋，拖到蘇瑤的協議破解生效，拖到王兵的物資能送到每杆槍旁邊。"
李工突然摘下護目鏡，鏡片上還沾著能量塔除錯時的紫電餘燼。"頭兒，力場啟動需要三十秒預熱。"他的指腹蹭了蹭後頸的汗，"剛才測試時，東邊能量塔的電容跳了0.3伏——"
"所以你在總攻前四小時把所有電容都換了。"許墨打斷他，語氣裡帶著點無奈的笑意。
李工愣住，隨即撓著後腦勺笑了，護目鏡在掌心轉了個圈。
三天前他蹲在能量塔鋼架上焊介面時，許墨遞給他的那瓶溫水還在記憶裡發燙——原來這人早把每個細節都看在眼裡。
"蘇瑤。"許墨轉向角落的女人。
她的終端螢幕亮著幽藍的光，映得她眼下的青影更重。
聽到名字，她指尖在鍵盤上頓了頓，指甲蓋泛著不健康的白。"控制協議破解進度。"
蘇瑤的喉結動了動。
三小時前她輸入最後一串密碼時，終端突然發出蜂鳴，機械ai的"蜂巢語"資料流裡，一段重複的01程式碼像刺一樣扎進視網膜。
那是她在廢城圖書館翻了十七本前文明手冊才記住的"心跳協議"——機械叢集的神經中樞，每0.7秒會向所有單位傳送確認訊號。"切斷432兆赫的同步波。"她的聲音輕得像羽毛，卻讓整間會議室的呼吸都頓住了，"他們會變成...瞎子。"
許墨的瞳孔微微收縮。
他想起三天前在神秘空間裡，系統面板突然閃過的金光——那時蘇瑤正抱著從機械殘骸裡摳出的指揮模組，指尖被金屬劃得滲血。
原來空間的解析速度加快，是因為她離核心秘密越來越近。"很好。"他說，聲音比剛才更沉了些，"蘇瑤留在控制中心，實時監控訊號；李工守著能量塔，力場必須在機械叢集進入射程前啟動；林宇——"他轉向防禦隊長，"新兵跟在老兵後面，活過前半小時，你就贏了。"
王兵突然站起身，戰術刀"咔"地插進桌面。
刀身震顫著，映出他繃緊的下頜線。"物資車半小時前已經分往各防線。"他扯下手套，掌心的老繭壓著刀柄，"每個彈藥箱都標了應急程式碼，要是防線被突破——"
"沒有要是。"許墨的手掌覆上王兵手背，溫度透過戰術刀傳到他掌心。
王兵望著這個總在深夜對著星空地圖發呆的男人，突然想起三天前許墨拍他肩膀時說的話："王兵，你不是在運物資，你是在運希望。"此刻他眼底的闇火燒得更旺了些，"我要你活著，戰後數清楚每個彈藥箱的空殼。"
倒計時跳到02:15:00時，會議室的門被風撞開道縫。
穿堂風捲起桌上的作戰地圖，林宇眼疾手快抓住邊角，卻瞥見地圖背面用鉛筆寫的小字："如果我死了，讓蘇瑤燒了空間鑰匙。"字跡是許墨的，筆鋒凌厲得像刀。
他抬頭，正撞上許墨投來的目光，後者輕輕搖頭。
林宇喉結動了動，把地圖重新鋪平。
散會時，蘇瑤的終端突然發出尖銳的蜂鳴。
她撲過去的樣子像要抓住什麼即將消失的東西，髮梢掃過桌面時帶倒了茶杯，褐色的茶水在"東谷3區"的紅圈上暈開。"同步波頻率波動！"她的指尖在鍵盤上翻飛，"他們...在調整訊號！"
許墨兩步跨到她身後，鼻尖幾乎碰到她發頂的薄荷香——那是前文明殘留的洗髮水，她總說聞著像未被輻射汙染的春天。
終端螢幕上，432兆赫的波形圖正在扭曲，像被風吹亂的蛛網。"還有多久？"他問。
"十七分鐘。"蘇瑤的指甲掐進掌心，"十七分鐘後，他們會鎖定新的頻率。"
林宇的軍靴聲在走廊裡響得很急。
他走到訓練場時，新兵們正圍著篝火啃壓縮餅乾，火焰映得他們年輕的臉忽明忽暗。"都起來！"他踢飛塊石子，"拿上槍跟我學滾翻——敵人的子彈可不會等你吃完餅乾！"一個新兵想反駁，卻在接觸到他左眼那道從眉骨到下頜的疤時，把話嚥了回去。
林宇單膝跪地，戰術背心蹭著沙粒發出沙沙聲："記住，滾翻時護好後頸——機械狗的鋸齒最喜歡咬這個位置。"
李工爬上能量塔頂端時，汗水已經浸透了後背的工裝。
他趴在鋼架上，用扳手擰緊最後一顆螺絲，金屬的涼意透過手套滲進來。
下方，淡藍色的力場正在緩緩成型，像塊被風吹皺的玻璃。
他想起三天前第一次測試時，能量塔冒起的黑煙，許墨拍著他肩膀說："老東西，前文明能造的，我們也能。"此刻望著逐漸穩定的力場，他突然笑了，對著風喊："前文明的孫子們，看看爺爺我！"
王兵蹲在物資車前，最後檢查醫療包的封條。
月光下，他看見自己映在車身上的影子，和三年前剛進基地時那個縮在牆角的小工重疊——那時是許墨遞給他第一把戰術刀，說："物資比命金貴，但人比物資金貴。"他扯下塊碎布，擦淨刀身的血珠，然後把刀重重插進駕駛座旁的刀鞘。"出發。"他對司機說，"開穩點，這些藥，能救很多人。"
午夜十二點整，許墨站在控制中心的落地窗前。
他摸了摸胸口，那裡還留著神秘空間光門觸碰時的灼熱。
系統面板在視網膜上浮動，中級1級的經驗條已經漲到97%——蘇瑤破解協議時，空間裡的解析臺突然射出金色流光
遠處的風突然變了方向。
許墨的耳尖動了動。
那聲音起初像春蟲振翅，逐漸變成金屬摩擦的嗡鳴，像有成千上萬個齒輪同時轉動。
他眯起眼望向地平線，那裡原本漆黑的夜幕下，浮現出一片銀灰色的浪潮——不是月光，是機械叢集的外殼在反光。
"蘇瑤。"他轉身，看見她正盯著終端，指尖在鍵盤上懸而未落，"還有多久？"
"十二分鐘。"她的聲音發顫，卻帶著破釜沉舟的狠勁，"十二分鐘，我就能鎖死他們的同步波。"
林宇在訓練場聽見了那聲音。
他停住示範的動作，望著東方的夜空。
新兵小劉攥著槍的手在抖："隊...隊長？"
"把子彈上膛。"林宇的拇指壓下保險，金屬撞擊聲清脆得像戰鼓，"他們來了。"
李工從能量塔上爬下來時，力場已經完全成型。
淡藍色的光映得他臉上發亮，他掏出通訊器："許隊，力場就緒。"
"收到。"許墨的聲音平穩得像鐘擺，"各單位，進入一級戰備。"
王兵的物資車在山路上顛簸，他搖下車窗，風捲著金屬的嗡鳴灌進來。
他摸向刀鞘，觸感熟悉得像心跳。"開快點。"他說，"他們等不及了。"
控制中心的倒計時跳到00:07:32。
許墨望著地平線那片銀灰色的浪潮，忽然想起三天前在能量塔廢墟里，李工撿起的半枚齒輪印記——和他胸口的金屬盒一模一樣。
那時他就知道，這場仗，不僅是為了生存，更是為了揭開前文明留下的秘密。
但此刻，他的目光掃過控制中心的眾人：蘇瑤繃緊的後背，李工通訊器上的汗漬，林宇在訓練場的喊話聲透過通訊器傳來，王兵的物資車引擎聲由遠及近。
他忽然笑了，手指按在耳麥上："全體注意，機械ai主力已抵達。"他的聲音裡有滾燙的東西在翻湧，像岩漿衝破地殼，"這一戰，我們沒有退路——"
地平線的銀灰色浪潮突然加速，金屬的轟鳴震得玻璃嗡嗡作響。
"但我們有彼此。"許墨說，"開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