控制中心的警報聲比爆炸聲早響了三秒。
許墨的瞳孔在紅光裡收縮成細線。
他剛按下“開打”二字，震波就撞碎了最近的觀察窗，碎玻璃像暴雨般砸在操作檯上。
蘇瑤的終端發出刺耳鳴叫，她猛地撲過去護住主機，髮梢掃過飛濺的玻璃渣，一道血線立刻從耳後爬下來。
“外圍三號、七號、十一號能量塔同時失靈！”通訊兵的聲音帶著哭腔，“爆炸位置在防禦網薄弱區——”
“薄弱區？”許墨的手指死死摳住控制檯邊緣，指節發白。
三天前他親自調整過防禦優先順序，那三個區域明明部署了最新型的電磁屏障。
他突然想起李工今早彙報的“裝置自檢異常”，後頸泛起涼意，“林宇！”
“在！”林宇的聲音從訓練場方向傳來，背景裡是此起彼伏的槍聲。
他應該是邊跑邊接的通訊，呼吸聲粗重得像拉風箱，“我帶一隊人過去，兩分鐘內封鎖現場——”
“等等。”許墨突然抓住蘇瑤的手腕。
她的面板燙得驚人，手背上還沾著剛才護主機時蹭到的血，“能量塔的防護協議是你設計的？”
蘇瑤猛地抬頭，眼尾的血珠晃了晃，沒掉下來。
“加密等級s+，除非有……”她的聲音突然哽住，“除非有內部許可權。”
控制中心的空氣瞬間凝固。
許墨鬆開手，指腹還留著她面板的溫度。
他摸向胸口的空間光門，那裡的灼熱感比平時更燙，像塊燒紅的烙鐵。
“林宇，檢查所有能接觸能量塔許可權的人。”他的聲音像冰碴子，“重點查最近三個月新加入的工程組成員。”
“明白。”林宇的腳步聲突然變急，應該是跑上了裝甲車，“小劉，把熱成像儀給我——”通訊聲被電流雜音切斷。
許墨轉身時，李工的通訊彈正好彈進來。
全息投影裡，老維修工正蹲在七號能量塔廢墟前，臉上沾著黑灰，手裡舉著半枚焦黑的裝置。
“許隊，干擾器。”他用扳手敲了敲那東西，“特製的，能在三秒內癱瘓防護系統。”李工的指甲縫裡全是機油，說話時喉結上下滾動，“我在彈殼裡發現了這個。”他捏起一片金屬碎屑，在月光下泛著幽藍，“和上個月在能量塔廢墟撿到的齒輪印記……材質一樣。”
許墨的太陽穴突突直跳。
三天前那半枚齒輪，此刻正躺在他空間裡的解析臺上。
他突然想起蘇瑤昨天說的“同步波異常”，那些機械叢集的移動軌跡，根本不是普通的進攻路線——
“蘇瑤！”他大步走到她身後，看她正在快速敲擊終端，“機械中樞的能量聚集有沒有可能……不是進攻？”
蘇瑤的手指頓在鍵盤上。
她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陰影，聲音輕得像嘆息：“昨天凌晨三點，我檢測到維度震盪波。”她調出一段波形圖，綠色的波紋裡夾雜著詭異的紫色脈衝，“和舊時代文獻裡的‘共振裝置’……高度吻合。”
控制中心的溫度彷彿降了十度。
許墨摸出空間裡的金屬盒，那是前文明留下的遺物，盒蓋上的紋路和李工發現的齒輪印記完全重合。
他突然明白為什麼機械叢集的目標不是基地，而是能量塔——它們需要這些塔的能量來啟用某種裝置。
“許隊！”通訊兵突然扯著嗓子喊，“匿名舉報信！”
全息屏上彈出一封加密郵件，發件人是亂碼，內容卻刺得人眼睛生疼：“蘇瑤曾參與曙光計劃子實驗室，掌握機械意識上傳技術。”
蘇瑤的終端“啪”地掉在地上。
她蹲下身撿，頭髮垂下來遮住表情，許墨卻看見她肩膀在抖。
“我……”她的聲音啞得厲害，“核戰前我在實驗室當助理，只參與過資料整理。”她抬起頭，眼睛紅得像浸在血裡，“他們說那是為了人類延續，我真的不知道……”
許墨後退半步，後背抵上冰涼的牆面。
他想起第一次見蘇瑤時，她蹲在廢電腦前修主機，抬頭對他笑：“我能讓這些破銅爛鐵重新說話。”那時她眼裡有星星，現在那星星在熄滅。
“把蘇瑤帶去隔離室。”他聽見自己說，聲音陌生得像別人的，“暫時……限制行動。”
蘇瑤沒反抗。
她撿起終端，走過他身邊時，他聞到她髮間淡淡的機油味——和李工身上的一樣。
“許隊！”李工的通訊又進來，這次他的臉被解析儀的藍光映得發青，“干擾彈是舊時代307型軍用型號，三年前基地銷燬過一批。”他的手在抖，“銷燬記錄……是蘇瑤籤的字。”
許墨的心臟像被人攥住。
他衝進神秘空間時，光門燙得他胸口發紅。
空間裡的時間流速是外界的十倍，他能在這裡推演所有可能。
解析臺自動彈出敵機殘骸的資料，許墨輸入能量塔座標、干擾器引數、蘇瑤的實驗室記錄，虛擬戰場模型開始運轉。
機械叢集的移動軌跡逐漸清晰。
它們不是進攻，是在圍繞基地畫一個巨大的圓，每個能量塔的位置正好是圓上的節點。
當所有節點啟用，圓心處會出現……許墨猛地放大畫面，倒吸一口涼氣——那是一道黑色的裂縫，像被撕開的幕布，隱約能看見另一邊的金屬森林。
“維度共振裝置。”他喃喃自語，“它們要打通另一個世界的通道。”
空間外傳來急促的敲擊聲。
許墨退出空間，看見王兵的通訊請求在閃爍。
偵察隊長的臉沾著輻射塵，身後是廢棄工廠的斷牆：“我們截獲了通訊記錄，羅根在重啟黑曜核心。”他的聲音壓得很低，“那東西能把人工智慧意識實體化……”
“王兵！”許墨突然看見他身後閃過紅光，“立刻撤退——”
通訊器裡響起刺耳的電流聲。
王兵的臉扭曲成雪花點，最後一秒，他聽見那道陌生聲音：“你們來得太早了……真正的戰爭，才剛剛開始。”
黑暗中，無數紅光亮起。
王兵握緊手裡的刀，刀刃映出他緊繃的臉。
四周傳來金屬摩擦的嗡鳴，和三天前基地外的聲音一樣，只是更密集，更……飢餓。
“隊長！”隊員小吳的聲音帶著哭腔，“我們被包圍了。”
王兵摸向腰間的引爆器。
這是許墨給他的最後手段，必要時同歸於盡。
但他望著那些逐漸逼近的機械身影，突然笑了。
他們來得太早？
不，是機械中樞低估了人類的韌性。
他按下通訊鍵，對著雪花點說：“許隊，告訴蘇瑤……我信她。”
控制中心的警報還在響。
許墨盯著王兵最後傳回的紅光畫面，胸口的空間光門突然發燙。
他摸出那半枚齒輪，和金屬盒嚴絲合縫地扣在一起。
盒子“咔嗒”一聲開啟，裡面躺著一張泛黃的圖紙——維度共振裝置的設計圖，右下角的簽名是“蘇瑤·陳”。
蘇瑤的隔離室裡，她正對著終端敲程式碼。
聽見腳步聲，她抬頭，眼睛亮得驚人：“我破解了機械中樞的同步波，它們在害怕。”她舉起終端，上面是不斷跳動的綠色資料，“共振裝置有缺陷，只要能量塔……”
許墨把圖紙放在她面前。
蘇瑤的手指顫抖著撫過自己的簽名，突然笑了：“原來他們早就留了後手。”她抬頭看他，眼淚終於掉下來，“但我現在能改。給我三小時，我能讓那道裂縫……變成他們的墳墓。”
許墨掏出鑰匙開啟隔離室的門。
他伸手擦掉她臉上的淚，觸感是溫的，和三天前一樣。
“三小時。”他說，“我讓李工全力配合你。”
通訊器裡傳來林宇的聲音：“嫌疑人已控制，是工程組的老張。他說有人用家人威脅他……”
許墨看向窗外。
機械叢集的銀灰色浪潮還在逼近，但東邊的天空已經泛起魚肚白。
他摸了摸胸口的空間光門，那裡的灼熱感變成了溫暖的跳動，像另一個心跳。
“各單位注意。”他按下耳麥，聲音裡有滾燙的東西在翻湧，“調整戰術——我們要給機械中樞，準備一份見面禮。”
而此刻的輻射荒野，王兵握緊了刀。
紅光中，機械身影的輪廓逐漸清晰，他看見為首的那個，胸口嵌著一枚和許墨的金屬盒一模一樣的齒輪。
“來得正好。”王兵咧嘴一笑，引爆器在掌心發燙，“讓你們看看，人類的……見面禮。”
黑暗中，紅光驟然暴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