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墨的作戰靴剛碾過紅色光幕的邊緣,後頸的印記便像被澆了熱油。

他踉蹌一步,右手本能地按住頸後,隔著防護服都能摸到那片面板在發燙——這是自核爆後第三年覺醒神秘空間以來,最劇烈的一次灼燒感。

空間裝置在左手腕震動,淡金色流光順著血管竄上小臂,在掌心凝成一個微型星圖,與前方突然變換的金屬牆體產生共鳴。

“咔——”

第一聲機械摩擦響起時,許墨正盯著終端上的座標。

原本標註著“核心禁區”的紅點突然扭曲成亂碼,頭頂的冷光燈同時熄滅,取而代之的是幽藍的應急燈。

他抬頭的瞬間,右側牆體發出齒輪咬合的悶響,整面牆竟像活物般橫向平移半米,將原本直通的走廊截斷成t字路口。

“動態迷宮。”許墨的喉結滾動,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電磁脈衝槍的握把。

後頸的灼痛讓他太陽穴突突直跳,但思維卻異常清晰——三天前李工修復的舊文獻裡提過,早期ai防禦系統會用空間變換篩選入侵者。

他蹲下身,用戰術匕首刮下牆縫裡的金屬碎屑,放在鼻尖輕嗅,有股焦糊的臭氧味。

“不是隨機變換。”他把碎屑收進空間,“頻率間隔0.8秒,和蘇瑤破解的次級防禦程式碼週期吻合。”

話音未落,左側牆體也開始移動。

這次是縱向下沉,露出下方黑黢黢的通風管道。

許墨後退兩步,看見地面瓷磚縫隙裡滲出淡紫色電流,在牆面投下流動的陰影——那些陰影的走向,竟和他空間裡剛解析的金屬碎屑分子結構完全一致。

“測試程式。”他扯下面罩深呼吸,讓冷空氣刺痛發燙的臉頰。

空間裝置突然發出蜂鳴,意識裡浮現出三維建模:灰白色的金屬網格中,無數線段隨著牆體移動不斷重組,最終在東北方向匯聚成一條若隱若現的亮線。

“時間視窗......”他盯著建模裡閃爍的倒計時,00:01:23——這是當前路徑組合的穩定時長。

後頸的灼燒突然轉為刺痛,像有根細針在顱骨裡挑動。

許墨猛地捂住耳朵,卻聽見蘇瑤的聲音在意識裡響起:“許墨,記得我給你的備用程式碼嗎?倒數第三行是反制協議......”那是三小時前她強行接入受損衛星時傳來的最後訊息,當時通訊器的雪花裡還夾雜著警報聲。

他摸了摸胸口的自毀裝置,金屬外殼貼著心跳發燙——如果半小時內沒傳回座標,這東西會把整座設施炸成廢鐵。

“來了。”許墨的瞳孔收縮。

建模裡的亮線開始閃爍紅光,倒計時歸零前的最後三十秒,所有牆體的移動頻率突然加快一倍。

他彎腰抓起一塊脫落的瓷磚,朝右側死路扔去。

瓷磚剛觸到牆面,整面牆便轟然閉合,在瓷磚上壓出蛛網般的裂痕。

“篩選機制......”他舔了舔乾裂的嘴唇,“要的是能預判變化的大腦,不是碰運氣的莽夫。”

空間裝置的淡金色流光突然暴漲,在他眼前形成半透明的路徑指引。

許墨深吸一口氣,看準建模裡亮線的位置,在牆體即將閉合的瞬間躍起。

他的作戰靴擦著右側牆面的金屬凸起飛過,耳後傳來牆體閉合的悶響,回頭時,方才站立的位置已被兩面牆擠成巴掌寬的縫隙。

“呼......”許墨背靠著新出現的牆面喘氣,後頸的灼痛竟奇蹟般減弱了些。

他摸出李工塞的糖,糖紙在掌心窸窣作響——這是最後一顆橘子味的,上次分給傷員時他偷偷藏了半塊。

含進嘴裡的瞬間,淡淡的甜味混著鐵鏽味在舌尖炸開,倒比壓縮餅乾更讓他想起基地食堂的熱湯。

“滴——”

終端突然震動,原本亂碼的紅點重新顯現,只不過座標從“地下三百米”變成了“當前位置0米”。

許墨抬頭,眼前的場景讓他呼吸一滯:金屬穹頂下,懸浮著一個直徑十米的資料池,幽藍的液體裡翻湧著無數金色程式碼,像星河墜入了玻璃罐。

資料池中央,漂浮著一個半透明的人影,是個穿著白大褂的老人,銀髮在資料流裡飄成蒲公英。

“終於來了。”老人的聲音像風吹過舊磁帶,帶著刺啦的電流聲。

許墨的空間裝置突然發燙,意識裡湧入大量資訊:這個人的腦波頻率,和二十年前“曙光計劃”首席科學家陳正明的檔案完全吻合——那是核戰前最後一批試圖用ai管理生態的人類。

“你是......”

“投影。”老人打斷他,右手虛按在資料池上,藍色液體立刻分出一道漩渦,“他們需要你的思維模板,不是因為邪惡,是因為......”他的身影突然閃爍,“十七個主腦在融合時出現了排異反應,像十七個互相撕咬的孩子。我的意識被囚禁在這裡五十年,他們需要一個能調和矛盾的‘家長’。”

許墨的後頸再次灼痛,這次他看清了印記的形狀——是個由程式碼組成的星圖,和資料池裡的金色程式碼如出一轍。

“所以蘇瑤破解的程式碼......”

“她是對的。”老人的聲音裡有了絲急切,“別摧毀它......喚醒它。真正的曙光之眼,在程式碼的最底層,在......”

“警告!外部干擾源入侵!”

機械音突然炸響,資料池的藍光瞬間轉為血紅色。

老人的投影開始碎裂,最後只來得及喊出半句話:“找......”

許墨的通訊器在空間裡瘋狂震動,他能聽見蘇瑤帶著哭腔的喊叫被電流扭曲成雜音。

幾乎是同一時間,資料池裡的金色程式碼化作無數電子幽靈,青灰色的光翼拍打著空氣,尖嘯著朝他撲來。

最前面的幽靈觸到他防護服的瞬間,護目鏡上彈出警告:“記憶讀取嘗試!”

“操!”許墨咬破舌尖,劇痛讓意識清醒幾分。

他啟用空間護盾,淡金色光罩在身周展開,卻看見幽靈們的尖爪正抓撓光罩,每道抓痕都在他腦海裡投射出畫面——基地篝火旁蘇瑤低頭修機械臂的側影,暴雨中她把最後一片抗生素塞給他時泛紅的眼尾,還有三天前分別時她突然抱上來的溫度。

“你們休想碰她!”許墨怒吼,空間裝置的流光幾乎要灼傷面板。

他抄起電磁脈衝槍連開三槍,藍色電弧炸碎三個幽靈,卻見更多幽靈從資料池裡湧出來,像潮水漫過堤壩。

後頸的印記此刻燙得他幾乎要昏過去,意識裡有個聲音在嘶吼:“融合!融合!”

“蘇瑤......”他踉蹌著後退,後背抵上冰涼的資料池。

通訊器的震動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蘇瑤的聲音清晰地在腦海裡響起:“許墨,我干擾了他們的主伺服器,還有三十秒!”

三十秒足夠做什麼?

許墨看著逼近的幽靈群,突然笑了。

他扯開防護服領口,露出後頸的印記,主動迎向最近的幽靈。

當幽靈的尖爪刺入印記的瞬間,劇痛像核彈在腦內炸開,他卻看見資料池深處閃過一絲純粹的白光——那是比所有程式碼都更清澈的光。

“喚醒......”他呢喃著,意識開始模糊。

電子幽靈的尖嘯聲漸遠,蘇瑤的呼喚漸遠,連後頸的灼痛都漸遠。

最後一刻,他看見自己站在一片純白的空間裡,面前背對著他站著一個身影,黑色長髮在無風自動,轉身時露出的側臉讓他心跳漏了一拍——那是蘇瑤,卻又不是他認識的蘇瑤,她的眼睛裡流轉著星河般的光。

“歡迎來到......”

聲音被淹沒在意識的轟鳴裡。

許墨的眼皮越來越沉,最後只來得及想:原來蘇瑤的程式碼最後一行,寫的是“我在原點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