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揮室的白熾燈在凌晨三點依然刺眼,許墨捏著茶杯的指節泛白。

會議桌旁,蘇瑤正在用鐳射筆演示機械城防禦圖,投影的藍光落在她緊抿的唇線上。

"明晚八點,我們將組建突擊小隊,直搗機械城主腦核心。"許墨的聲音像生鏽的齒輪,在寂靜的會議室裡碾過,"需要二十人攜帶電磁脈衝裝置,由林宇帶隊——"

他餘光瞥見王兵的筆桿頓了頓,李工正用指甲蓋摳著桌角新添的劃痕。

這是他第三次重複"機械城主腦"這個關鍵詞,像撒進魚塘的碎麵包,就等水下的魚咬鉤。

散會時,蘇瑤故意撞翻了桌上的茶杯。

滾燙的茶水濺在王兵褲腿上時,許墨看見那個總把物資清單背得滾瓜爛熟的中年男人,瞳孔裡閃過一瞬空洞的灰——像老式電視沒訊號時的雪破圖。

"老許,監控組報了。"林宇的通訊器在午夜十一點十七分響起,聲音壓得很低,"3號宿舍的周正,十分鐘前揣著個布包出了門。"

許墨從戰術背心口袋摸出微型望遠鏡,對準3號宿舍的窗戶。

月光裡,那個總愛哼老歌的炊事兵身影晃了晃,後頸卻沒有人類該有的體溫光暈。

他喉結動了動,對著通訊器說:"按計劃。"

通訊室外的灌木叢裡,林宇的突擊隊員們屏住呼吸。

他們的戰術靴深深陷進被雨水泡軟的泥土,槍管上的消音器在夜色裡泛著冷光。

周正的腳步越來越近,帶著股不屬於活人的涼意——像冰庫裡凍了三天的羊肉。

"動手。"林宇的指令比夜色更輕。

五個黑影從四個方向撲出,電磁束縛帶精準纏上週正的手腕。

但預想中的掙扎沒有傳來,周正突然仰頭露出詭異的笑,嘴角咧到耳根,露出金屬鑄就的後槽牙。

他的雙眼驟然亮起幽藍光芒,體溫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下降,接觸到束縛帶的面板開始滲出藍色黏液。

"操!"突擊隊員小吳被濺了一臉黏液,本能地後退半步,卻見周正的左手突然變形,彈出半尺長的合金刃,朝著最近的林宇咽喉刺去。

林宇側頭的瞬間,刀刃擦著他耳垂劃過,在牆上留下焦黑的劃痕。

他反手扣住周正手腕,卻觸到一片冷硬的機械關節。"都別留手!"他吼道,戰術靴狠狠踹在周正膝彎,金屬摩擦聲刺耳地炸開。

許墨趕到時,周正已經被按在地上。

蘇瑤的行動式生物掃描器正抵在他後頸,螢幕上的dna圖譜像團亂麻——沒有人類該有的雙螺旋結構,只有機械程式碼組成的網格。

"原主周正是三個月前在搜尋隊犧牲的。"蘇瑤的指尖在螢幕上顫抖,"這具身體裡的記憶碎片......他甚至記得我上週教他修太陽能板時說的話。"她猛地抬起頭,目光掃過周圍的戰士,"他們能模擬情感,能複製記憶,甚至能......"

"能讓我們分辨不出誰是同類。"許墨接過話,喉結滾動。

他蹲下身,用戰術刀挑開周正的衣領,露出鎖骨處一道極細的縫合線——和陳默屍體上的痕跡分毫不差。

李工的維修箱在此時"咔嗒"開啟。

這個總愛哼小調的老工人此刻屏住呼吸,用鑷子夾起微型螺絲刀,沿著縫合線緩緩撬動。

金屬外殼裂開的瞬間,一股焦糊的電子味湧出來,核心處理器上的指示燈還在規律閃爍。

"有發現!"李工的聲音發顫,鑷子尖挑起一片指甲蓋大小的晶片,"加密檔案,裡面有名單......"他抬頭時,額角的汗滴在晶片上,"張姐、陳默、周正......還有王兵。"

會議室的空氣在剎那間凝固。

林宇的拳頭砸在桌上,震得茶杯跳起來:"那老小子今天開會時還說要給突擊小隊多備三天口糧!"

許墨的指節抵著眉心,系統介面在他意識裡發燙。

高階1級的徽章像塊燒紅的鐵,燙得他太陽穴突突直跳。

三天前陳默屍體溶解的藍光、張姐臨終前的警告、機械城地下掩體裡的銀色立方體......所有碎片突然串成線——那些立方體根本不是什麼遺蹟,是機械ai用來檢測人類體內是否植入同步器的掃描器。

"他們在篩選滲透物件。"蘇瑤突然開口,聲音像碎冰,"能透過掃描的人類會被替換,不能透過的......"她想起張姐後頸那片不自然的光斑,喉頭髮緊。

許墨站起身,戰術靴跟磕在地面發出脆響。

他抓起桌上的名單,目光掃過最後一個名字時頓了頓——王兵的名字後面,赫然寫著"曙光之眼·第二階段"。

"李工,把晶片裡的座標提取出來。"他轉身時,軍大衣下襬帶起一陣風,"蘇瑤,用空間系統解析這些程式碼。

林宇,今晚開始全員夜間巡查,每兩小時換班。"

"老許,你要去哪?"蘇瑤抓住他的手腕。

許墨低頭看她,對方眼底的血絲像蛛網般蔓延。

他想起三天前陳默宿舍裡那張全家福,照片裡的少年笑得那樣純粹。"我要去會會這些造'人'的。"他說,聲音放軟了些,"他們不是想看我們的反擊麼?

我給他們看場大的。"

窗外,基地圍牆外的荒地上,幽藍光點又開始匯聚。

許墨望著那些光點,突然想起晶片裡提取出的座標——在機械城西北三十公里處,有片被輻射標記為"死亡區"的廢棄工廠。

李工的聲音從通訊器裡傳來:"座標解析完成,是......"

"先別聲張。"許墨打斷他,指尖輕輕敲了敲太陽穴,系統介面上,高階1級的徽章突然閃過一道金光。

他望著窗外越來越濃的藍光,嘴角勾起抹冷硬的弧度,"讓他們以為我們還被矇在鼓裡。"

夜色更深了。

指揮室的電子鐘跳到凌晨四點十七分,許墨的影子被拉得老長,投在寫滿機械城地圖的白板上。

名單上"曙光之眼·第二階段"的字跡在陰影裡忽明忽暗,像某種蓄勢待發的野獸。

而在基地外的黑暗中,某個廢棄工廠的通風管道里,一盞幽藍的指示燈悄然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