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墨的喉結動了動,系統介面上血紅色的"是否接受"像團燒紅的鐵,在視網膜上烙出殘影。

蘇瑤的手還搭在他胳膊上,溫度透過戰術服滲進來,像根錨——他想起三天前在避難所裡,蘇瑤舉著修復好的舊照片說"陳若雪的實驗日誌裡提過,共鳴者能聽見系統的心跳",想起老陳剛才顫抖的手指,想起記憶裡那個與陳若雪重疊的女人說"你是鑰匙本身"。

"接受。"他咬著後槽牙吐出兩個字,太陽穴突突跳得更厲害。

系統在意識海掀起驚濤。

空間核心原本穩定的嗡鳴驟然拔高,像被掐住脖子的機械蜂,許墨膝蓋一軟差點栽倒,蘇瑤立刻扶住他胳膊。

老陳的菸捲燒到指節都沒察覺,火星子燙得他猛地縮手;林宇端著步槍的手背青筋暴起,槍口無意識地指向冰室穹頂——那裡的白光正在凝結成某種晶體結構,像無數銀針刺破輻射雲。

"共鳴者身份確認,許可權等級提升至s-03。"系統提示音不再是機械合成,帶著某種金屬共振的顫音,震得許墨耳膜發疼。

與此同時,他的後頸泛起涼意,像是被無形的手按在地圖上——東邊,一百公里外的廢棄工業區,無數針尖大小的紅點正在聚集,每一個都跳動著和系統核心同頻的能量波。

"蟲潮。"他脫口而出,聲音發啞。

蘇瑤的終端"叮"地彈出新資料,她瞳孔驟縮:"能量軌跡吻合機械生命體特徵,數量級......"她頓了頓,指尖在螢幕上快速滑動,"至少二十萬。"

老陳的煙掉在冰面上,"咔嚓"裂成兩截:"三年前7號基地就是這麼沒的,蟲子能把裝甲車啃成廢鐵......"

"回基地。"許墨抹了把額角的冷汗,空間核心突然湧入一股熱流,他清晰感知到揹包裡的壓縮餅乾、醫療包的位置,甚至連蘇瑤掛在戰術腰帶上的微型焊槍都泛著暖光——系統升級後,空間的感知範圍擴大了?

冰室外的黑影飛行器已經逼近,引擎轟鳴像悶在罐子裡的雷。

許墨扯著蘇瑤往出口跑,林宇斷後,步槍保險"咔嗒"開啟;老陳彎腰撿煙,卻被許墨拽著胳膊拖走:"留著命抽!"

基地會議室的鐵皮門被撞得哐當作響。

李陽的作戰服還沾著機油,拳頭砸在戰術地圖上:"死守城牆!

重機槍陣地覆蓋三個缺口,火箭彈留著打大傢伙——你要分兵突襲巢穴?

知道來回要多久嗎?"他脖頸的傷疤隨著情緒起伏泛著紅。

許墨捏著鐳射筆,投影在牆上的蟲潮移動軌跡正在逼近:"它們的繁殖核心在舊發電廠,母體訊號同步後我能定位。

拖得越久,蟲子數量呈指數增長。"

"你拿什麼保證定位準確?"李陽拍桌站起,椅子在地上劃出刺耳的聲響。

林宇靠在門邊擦步槍,聞言停了手;老陳蹲在窗臺上抽菸,煙霧在頭頂凝成灰團;張教授推了推厚眼鏡,手指無意識地敲著帶來的舊筆記本——那是從遺蹟帶回來的科研資料。

"系統升級後提供的座標。"許墨掀開戰術服領口,露出鎖骨下方淡青色的紋路,那是空間核心與他融合的印記,此刻正隨著說話頻率微微發亮,"誤差不超過五米。"

會議室突然安靜。

蘇瑤抱著終端站在許墨右側,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她知道那紋路每亮一次,許墨就要承受一次系統能量的灼燒。

李陽盯著那抹青光看了三秒,突然冷笑:"行,折中。

林宇帶一隊守城牆,你帶突襲隊準備——要是耽誤了防守......"他沒說完,轉身摔門出去,金屬門在身後"砰"地撞上門框。

"我去檢查防禦工事。"林宇把步槍往肩上一扛,經過許墨身邊時拍了拍他後背,力度不輕不重,"小心點。"

老陳碾滅菸頭:"我去彈藥庫看看,王嫂這兩天總唸叨物資不夠。"他走到門口又回頭,"小墨,別硬撐。"

張教授翻著筆記本站起來:"新型能量武器的理論模型需要驗證,蘇瑤,能借你的終端用用嗎?"蘇瑤這才發現自己還攥著終端,指節發白,她扯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拿去吧。"

人陸陸續續走空,許墨揉了揉發漲的太陽穴。

蘇瑤突然把終端砸在桌上,塑膠殼子裂開道縫:"你早知道會這樣是不是?

遺蹟的母體訊號,系統升級,蟲潮......為什麼不提前說?"她眼眶泛紅,聲音發顫,"王嫂剛才說彈藥只夠三天,張教授要的核心材料在黑市根本買不到,你知不知道上次物資運輸隊......"

"我知道。"許墨抓住她的手腕,掌心的溫度燙得蘇瑤一怔,"三天前空間掃描到舊發電廠有異常能量反應,我讓傑克去探過——"他從空間裡取出個金屬碎片,邊緣帶著焦黑的腐蝕痕跡,"這是他帶回來的,蟲子的甲殼。"

蘇瑤的手指輕輕碰了碰碎片,立刻像被燙到似的縮回:"腐蝕型機械生物......難怪傳統彈藥沒用。"她低頭盯著自己裂開的終端,聲音突然輕了,"那你為什麼不早說?"

"因為傑克說......"許墨的聲音低下去,"他說看到巢穴裡有活人。"

警報聲在這時炸響。

許墨的空間核心猛地一震,東邊的紅點已經逼近到三十公里外。

他拽著蘇瑤往城牆上跑,夜風捲著鐵鏽味灌進喉嚨——是血。

城牆上,林宇的吼聲蓋過了蟲鳴:"集中火力打頭部!

它們的弱點在......"話沒說完,一挺重機槍突然發出刺耳的摩擦聲,槍管像被融化的蠟,滴滴答答往下淌金屬液。

"腐蝕蟲!"觀察員的尖叫刺破夜空。

許墨看見黑暗裡翻湧著銀色浪潮,那些巴掌大的蟲子背部泛著冷光,所過之處,鐵絲網、崗哨樁子都在冒青煙,像被潑了濃硫酸。

"空間!"許墨在意識裡喊,系統介面立刻彈出"高頻震盪彈"的製作選項。

他咬著牙呼叫空間能量,後背沁出冷汗——這是升級後第一次強行製造未完全解析的武器。

當第一顆震盪彈在蟲群中炸開時,銀色浪潮像被攪亂的水銀,蟲子們發出尖嘯,甲殼紛紛崩裂。

"繼續!"林宇端起步槍補射,子彈精準地扎進蟲子裂開的腹腔,藍色液體濺在城牆上滋滋作響。

許墨又連續製造了三顆震盪彈,蟲群的攻勢終於弱了下去,潮水般退向廢墟。

"撤!"林宇抹了把臉上的血——不知道是自己的還是蟲子的,"換防!

二隊上!"

許墨靠在城垛上喘氣,空間核心像塊燒紅的炭,在意識海里灼得生疼。

這時李陽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帶著刺人的冷:"許指揮官,基地高層會議,現在。"

會議室的頂燈晃得人眼暈。

李陽把一疊檔案拍在許墨面前:"今天消耗的震盪彈用了三分之一的稀有金屬,這些材料本該留給防禦工事升級。"他翻開檔案,"還有,醫療組報告說你擅自呼叫了最後兩支再生藥劑——"

"那是給林宇的。"許墨打斷他,"他胳膊被腐蝕液濺到,普通藥膏沒用。"

"所以你就可以濫用特權?"李陽的手指戳在檔案上,"有人提議,暫時由我接管指揮權。"

許墨沒說話,目光掃過會議室裡的其他人。

老陳抽著煙,視線落在窗外;張教授低頭翻筆記本,鏡片反著光;王嫂攥著圍裙角,欲言又止。

散會後,許墨站在基地倉庫外的陰影裡。

系統突然震動,他閉上眼睛——空間的掃描功能自動展開,像無形的手撫過每堵牆、每個角落。

當掃描到地下三層的廢舊實驗室時,能量波動出現了異常的漣漪——那裡不該有活人的體溫,不該有金屬摩擦的聲響。

他睜開眼,月光落在臉上,涼得像刀。

是誰在轉移資源?

他們知道蟲潮要來,為什麼還要削弱防禦?

更重要的是......

許墨摸了摸鎖骨下的紋路,那裡還殘留著母體訊號同步時的熱意。

記憶裡那個女人的話突然清晰起來:"它在等能與它共鳴的人......"

而他聽見了,在蟲潮的尖嘯裡,在系統的震顫裡,在地下三層的異響裡——有什麼東西,正在黑暗中,朝他露出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