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報聲是從東南方傳來的，像生鏽的齒輪卡在喉嚨裡，一聲比一聲尖銳。
許墨的太陽穴突突直跳，左手按在左肩的傷口上——系統的治癒功能雖讓血止住了，可皮肉翻卷的疼還是順著神經往骨頭裡鑽。
他側耳聽了聽，三輛裝甲車的引擎聲混在警報裡，正以不低於六十邁的速度逼近。
"蘇瑤。"他轉身時帶起一陣風，吹得地道壁上的苔蘚簌簌往下掉。
蘇瑤正半蹲著給劉博士檢查肋骨，聽到叫聲抬頭，睫毛上還沾著方才掉的淚，"他們來得比預計快三倍。"許墨摸出腰間的軍刀，刀鞘在掌心磨出一片溼汗，"你帶劉博士走周護士給的密道，我斷後。"
蘇瑤的手指在劉博士的腕間頓了頓。
老人的脈搏弱得像蛛絲，可他偏要撐著坐直，染血的白大褂蹭在地道磚牆上，洇出個模糊的血手印："小許...別為我..."
"劉老。"許墨蹲下來，把裝著催化劑的金屬管塞進蘇瑤手裡，"您活著比什麼都重要。"他能看見蘇瑤瞳孔裡自己的倒影，睫毛在眼下投出顫動的陰影，"記得密道第三處岔口往左，小吳說那邊有通風管能直通廢工廠。"
蘇瑤突然抓住他的手腕。
她的手涼得像冰，指甲幾乎掐進他的面板："你答應我，"她聲音發顫，卻咬得極狠，"要麼一起回去，要麼..."
"沒有要麼。"許墨反握住她的手，系統介面在他視網膜上閃過一道綠光——中級三階，治癒速度提升20%。
他低頭在她手背上輕吻了一下，像從前在基地頂樓看星塵時那樣，"大黃跟你們走，它嗅覺比機械狗靈十倍。"
大黃似乎聽懂了，喉嚨裡發出短促的嗚咽，溼潤的鼻尖蹭了蹭蘇瑤的手背。
這是隻半機械改造犬，左眼裝著紅外攝像頭，此刻紅燈微閃，正死死盯著地道入口的方向。
"走。"許墨推了蘇瑤一把。
三人影剛沒入地道深處，他就摸到牆角的電線，用軍刀挑開絕緣層。
火星濺在臉上，他扯下一塊破布纏住左手——孫隊長的人要是追進來，總得給他們留點"禮物"。
警報聲更近了。
許墨能聽見裝甲車碾過碎石的脆響，還有孫隊長標誌性的暴喝："給老子拆了這破地道！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他貓著腰鑽進通風管道，系統的隱身功能剛啟動，就聽見下方傳來踹門聲。
"報告隊長！密室裡有血！"
"廢物！"孫隊長的槍托砸在牆上，"劉博士要是少根汗毛，你們全去喂機械犬！"許墨扒著通風口往下看，正瞧見孫隊長仰頭，帽簷下的眼睛像淬了毒的釘子。
他趕緊縮回頭，後背蹭到管道內壁的鐵鏽，癢得人發慌——這老狐狸，居然把夜視儀戴在了額頭上。
蘇瑤這邊走得比許墨預想的更艱難。
地道第三處岔口的磚縫裡塞著周護士畫的地圖，可黴斑糊住了半片字跡。
她蹲在地上，用金屬管的尖端颳著磚面，大黃突然豎起耳朵，喉嚨裡滾出低吼。
"噓。"劉博士拽了拽她的衣角。
老人的呼吸聲像破風箱，可手指還在發抖著指向前方——轉角處有腳步聲，很慢，像在試探。
蘇瑤摸出腰間的電擊棒，電流在棒尖噼啪作響。
"是我！"陰影裡冒出個腦袋，小吳的工牌還掛在脖子上，被地道里的潮氣浸得發皺，"周護士讓我來的，她說你們可能會走到廢工廠那條線。"他搓著凍紅的手，袖口露出半截被鞭打的傷痕，"我知道有條排水渠能繞過巡邏隊，跟我來。"
蘇瑤的電擊棒慢慢垂下來。
她認出小吳後頸的胎記——上週在食堂，這男孩給她遞過半塊壓縮餅乾，說"看您總熬夜"。
此刻他的鞋尖沾著新鮮的泥，顯然剛從外面摸進來。"劉博士走不動。"她咬了咬嘴唇，"得揹他。"
"我來。"小吳蹲下來，後背繃得像張弓。
劉博士趴在他背上，白髮掃過他的後頸，輕聲道："好孩子..."
廢工廠的鐵門是從裡面鏽死的。
蘇瑤用金屬管撬門時，聽見頭頂傳來機械的嗡鳴——是孫隊長的無人機。
大黃突然撲過去，用機械爪扒住她的褲腿往下拽。
她踉蹌著後退兩步，頭頂的瓦片"轟"地砸下來，揚起的灰塵裡，孫隊長的身影像尊黑鐵塔，堵在唯一的出口。
"跑啊？"他吐了口帶血的唾沫——方才被大黃咬斷的手腕纏著滲血的繃帶，"老子就說你們跑不遠。"他端起槍，準星在蘇瑤眉心晃了晃，"把劉博士交出來，我讓你們死得痛快。"
蘇瑤把劉博士往小吳身後推了推。
她能聽見自己的心跳，震得耳膜發疼。
電擊棒的電量只剩三格，可孫隊長離她足有十米——不夠，根本不夠。
"孫隊長。"
聲音從他背後傳來。
孫隊長剛要轉身，後頸突然一涼。
許墨的軍刀抵在他頸動脈上，系統的強化功能讓他的手穩得像鐵鑄的："你該學學怎麼追人。"他另一隻手按在孫隊長的肩窩，用力一擰——老狐狸的槍"噹啷"掉在地上。
"你...你怎麼..."孫隊長的臉漲成豬肝色。
許墨能聞到他身上的火藥味，混著血腥氣，"老子明明..."
"您的裝甲車碾過碎石時，聲音比無人機還大。"許墨扯下他的腰帶，把人反綁在鐵柱上，"再說了——"他拍了拍自己太陽穴，"系統提示您的增援在兩公里外，現在趕過來，夠給您收屍了。"
蘇瑤衝過來抱住他。
她的眼淚滲進他肩傷的紗布，疼得他倒抽冷氣，可還是伸手回抱住她："走，密道出口在廢工廠東側。"
小吳背起劉博士，大黃叼著他的褲腳引路。
他們跑出廢工廠時，東邊的太陽剛爬上地平線，把影子拉得老長。
許墨回頭看了眼被綁在鐵柱上的孫隊長，那傢伙還在罵罵咧咧，聲音被風聲撕成碎片。
基地的哨塔出現在視野裡時，蘇瑤突然停住腳步。
她從懷裡掏出金屬管，在晨光裡對著太陽照了照——催化劑的液體泛著淡紫色的光，像塊會流動的寶石。
"劉老，"她轉身看向老人，眼睛亮得像星子，"您說這能解紫霧，對吧？"
劉博士的手撫過金屬管，笑紋裡還沾著灰塵："能，肯定能。
當年你導師..."
"等回了實驗室再說。"許墨打斷他，嘴角卻忍不住往上翹。
他能看見基地的守衛舉著訊號旗跑過來，老張的大嗓門已經飄了過來："可算回來了！
李叔煮了熱湯！"
但許墨的笑容很快收住了。
他抬頭看向天空，遠處有黑點在移動——不是鳥，是機械ai的偵查機。
系統介面突然跳出紅色警告：【紫霧帶移動速度提升30%】【機械軍團能量反應增強】
蘇瑤順著他的目光望去，手悄悄勾住他的小拇指。
風掀起她的髮梢，帶起基地方向飄來的飯香。
可許墨知道，這頓飯不會太安穩。
他們的影子疊在一起，踩碎滿地晨光，朝著基地的鐵門走去。
門裡傳來歡呼聲，可門外的陰影裡，機械的轟鳴正越來越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