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平之從裡面端過兩隻空碗,倒轉酒罈,將壇中的酒倒了出來。
只聽得“咚咚”幾聲輕響,酒液如清泉般汩汩流出,幾條小小的毒蟲也隨著酒液,“撲通撲通”落入碗中,在酒液裡微微晃動。
林平之湊近碗邊,輕輕嗅了嗅。
“怪不得叫【五寶花蜜酒】,這花的香氣都蓋過酒的味道了。”
“不然呢!你能喝的下滿是毒蛇腥味的酒?”太淵瞄了他一眼。
緋村劍心默默捧起酒碗。碗沿抵住唇畔時,他睫毛幾不可察地顫了顫,卻仍是仰頭灌下一大口。
酒水入喉,他微微皺眉,臉上閃過一絲異樣的神情,但很快便恢復了平靜。“師兄,還是趕緊喝了吧!莫要辜負了師父的一番美意。”
緋村劍心從小不像林平之那樣錦衣玉食,生活在戰亂紛紛的日本,能有吃的就不錯了,而吃得飽是那些上流貴族的特權。
在這種環境下成長起來,讓緋村劍心對食物並沒有太多挑剔,雖說初見這泡著毒蟲的酒時,心裡有些許不適,但很快便調整過來。
林平之瞧著緋村劍心那毫不猶豫的模樣,心想:“真就是一口悶啊。”
接過酒碗,眼睛微微虛眯,試圖避開那讓人心裡發怵的景象。
然而,剛一湊近,濃烈的花香中,隱隱夾雜著一股難以言喻的腥臭,瞬間鑽進他的鼻腔。
林平之強忍著這股不適感,一閉眼,“骨嘟骨嘟”地將一碗酒一口氣灌下肚裡,連帶著那五條毒蟲,也一股腦兒吞了下去。
太淵道:“剩下的莫要浪費。”
既然開了頭,兩人便一鼓作氣,沒再猶豫。
他們你一碗我一碗,三兩下便將剩下的酒平分完了。
酒液入腹,一股暖洋洋的感覺瞬間在體內升起,從胃部蔓延至全身,好似有一團火在體內緩緩燃燒。
各自找了一處甲板,兩人默默運功。
太淵在不遠處給兩人護法。
林平之擺開架勢,站起樁功,搬運氣血,消化藥力,滋養肺腑,不時發出如暴雨前天雷嗡嗡的轟鳴聲,氣勢厚重。
緋村劍心雙腿盤起,結跏趺坐,靜守心神,行氣周身,時而張口吐出一股濁氣。隨著濁氣的排除,整個人彷彿如明淨的刀身,剔透銳利,鋒芒內斂。
太淵在一旁看了暗自點了點頭,這一罈寶酒下肚,兩人必有一番大的進步。
…………
秀色無雙西陵峽,秋風幾夢襄王獵。
一路逆流而上。
在南津關購買好物資後,過三遊洞,至燈影峽。
燈影峽峽壁明淨,純無雜色。兩邊雲鬢凝翠、飛泉漱玉。
崖壁映入江水,靜影澄碧。
此時日落西山,夕陽西照,溫煦柔和的陽光照耀在水面,連江水都為之泛了紅。晚霞透襯崖頂的四塊象形石就像皮影戲裡的小人兒一般生動;
月上高天,月明星稀,夜晚過峽,月懸西山,月光之下的山光水色,更是美景異常。
翌日。
在船上,幾人望見一排陡峭的石壁,它高聳於鬱鬱蔥蔥的群峰之上,俯瞰著波濤洶湧的激流。
這裡便是黃牛峽。
絕壁下九條蜿蜒下垂的山脊,宛如九龍下水,氣勢十分雄偉壯觀。
又五日。
過崆嶺灘,穿牛肝馬肺峽,渡新灘。
太淵等人見到了各不一樣的奇峰好水,綺麗風光。
“名峽薈萃聚西陵,西陵山水天下佳。”太淵朗聲吟道,聲音混著江水的迴響,顯得格外悠遠。
“師父,你看那兒,像不像一口豎立的寶劍?”緋村劍心忽然眼睛一亮,指著前方一處喊道。
順著他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見一柱巨大的岩石巍然矗立於激流之中,通體青灰,稜角分明,宛如一柄自江底破水而出的巨劍,劍鋒直指蒼穹。
太淵抬眼望去,微微一笑,解釋道:“這便是【兵書寶劍峽】了。”
“兵書寶劍峽??”緋村劍心和林平之對視一眼,眼中都閃過一絲好奇。
“不錯,你們再看那兒。”太淵伸手指向峽谷北岸的陡崖,崖壁上有一處石縫,縫隙中隱隱約約好似放著一個匣狀的東西,“你們瞧那匣狀物,是不是很像書卷?”
“真的像書卷!”林平之仔細端詳了一番,忍不住驚歎道,“有書卷,又有寶劍,這就是兵書寶劍峽名字的由來嗎?”
太淵點了點頭,娓娓道來:“這名字的由來,還涉及到一個典故。相傳三國時期,諸葛亮入川路過三峽,他將自己親撰的一部兵書和一柄寶劍,藏在了江邊那難於攀登的峭壁之上,說是要留給後世有膽略的勇士去取。”
“後人有詩云:天上陰符定不同,山川終古傲英雄。奇書末許人間讀,我駕雲梯欲仰攻。”
林平之聞言,眼中驟然一亮,像是點燃了一簇火苗:“師父!那我們要不要上去探一探?說不定諸葛武侯的遺物尚在!”
太淵斜睨了他一眼,道:“若真有此等寶物,一千三百餘年來,不知有多少豪傑志士趨之若鶩,哪裡還輪得到你?”
他搖了搖頭,語氣略帶調侃,“你啊,少做些白日夢,權當聽個故事便罷。”
林平之訕訕一笑,摸了摸鼻子,倒也不惱,只是仍忍不住多看了那“書匣”幾眼。
太淵見狀,復又笑道:“不過,關於此事,另有一說。”
他負手望向遠山,緩緩道:“兵法在一心,兵書言總固,棄置大峽中,恐怕後人誤。”
林平之若有所思,低聲道:“師父的意思是……諸葛武侯是故意將兵書棄置於此?”
太淵頷首:“這種猜測不無道理。諸葛亮用兵,素來不拘泥於書本,講究因人、因時、因地制宜,隨機應變。他或許正是擔憂後人死讀兵書,反受其害,故而將其棄於峽谷之中,以示兵無常形,學無止境。”
江風拂過,三人一時靜默。
梨藕汁和緋村劍心凝視著那柄“石劍”,眼中似有明悟。
“嗝——!”
“嗝——!“
清越的鶴鳴劃破長空。
太淵廣袖一振,驀然抬頭,只見一道白影掠過蒼穹,雙翼舒展間帶起流雲翻卷。
“好一隻九皋禽!“太淵眼中浮現喜意。
九皋禽就是丹頂鶴,就是民間俗稱的仙鶴。
太淵望著這隻仙鶴,體羽幾乎全為純白色,通體雪羽如銀,唯有頭頂一點硃砂豔如凝血,長頸舒展時宛若謫仙執筆,在碧空上揮毫潑墨。
“九皋聲斷楚天秋,玉頂丹砂一夕休。”太淵輕聲吟誦著詩句,眼中滿是對這隻仙鶴的喜愛。
緋村劍心也被仙鶴的神姿所吸引,不禁開口道:“師父,這隻仙鶴好神俊啊。”
太淵點頭贊同,目送這隻九皋禽遠去。
即便已經飛過了四五里地,那清脆洪亮的鳴叫聲,依舊隱隱約約地傳入眾人耳中。
太淵感嘆道:“怪不得《詩經》裡說:鶴鳴於九皋,聲聞於天。古人誠不欺我矣……”
話音未落,他忽然並指如劍刺出。
吧嗒。
“吧嗒——”
一滴鮮紅的血液出現在他的指尖上方一寸之地,竟不墜落,仿若被一隻無形的手托住。
緋村劍心眼尖,抬頭望了望天空:“師父,這是……剛才那頭仙鶴的?”
林平之遠眺說道:“看來它是受傷了。”
太淵在心中模擬仙鶴的飛行路線,舉目眺望。
“前面是西陵峽的起點香溪口,香溪發源於神農架山區,看來這頭九皋禽是在神農架裡生活。”太淵一邊分析著,一邊在腦海中勾勒出周邊的地理輪廓。
萬物有靈,碰到了就是緣分,更別說是仙鶴這種和道家結緣的飛禽,剛好神農架也處在去武當山的路上。
“走,去瞧瞧這隻仙鶴,看能不能給它治治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