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太淵專注超度亡靈之時,遠處驟然傳來大片馬蹄聲。
那聲音由遠及近,遠處的地平線上,一道黑線如潮水般湧來,馬蹄聲震得地面碎石簌簌跳動。
林平之和緋村劍心瞬間警覺,身形如電般疾轉,迅速守在村民身前,太淵卻仿若未聞,沉浸在超度儀式之中,口中唸唸有詞。
“別怕。“林平之低聲道,聲音卻讓身後每個村民都聽得真切,“我們在。“
馬蹄聲漸漸逼近,塵土滾滾,兩人握緊了手中兵刃,目光如炬,盯著前方。
他們心中暗自思忖,莫非這夥作惡的賊人還有餘孽?
村民在後面緊緊地相擁在一起,婦女們緊抿著嘴唇,一個個把小孩子們護在身後。
孩子們是未來,是希望,是傳承香火的人。
雖然自己們已經是破敗的人兒了,但拼死也不會讓這些孩子受到傷害。
只要孩子還在,村子就有重新煥發生機的可能。
剎那間,原本麻木絕望的女子們,像是在黑暗中抓住了救命稻草,這些倖存的孩子,成了照進她們黯淡餘生裡的唯一光芒。
騎兵們終於靠近了,緋村劍心的刀已經出鞘了半截,他的身子微微下蹲,調整至最佳的出劍姿勢,蓄勢待發;林平之氣血鼓動,腳步微斜,以便可以瞬間發出螺旋勁。
“阿虎?是阿虎回來了!”
身後一位女子忽然大聲的喊道,“兩位義士,是我大弟阿虎,不是賊人!”
聞言,兩人皆收回了自己的攻擊姿態,原來是友非敵。
“唏律律!!!”
為首的騎兵勒馬止步,翻身下馬,動作利落,其餘騎兵未曾下馬,反而一字排開,手不離弓,目不斜視,一看就是軍中勁旅。
下馬的軍士應該就是女子嘴裡的阿虎,只見他怒瞪著雙目,握住喊話女子的雙手,警惕地盯著太淵三人。
“阿姐,發生什麼事了?”
女子沒有回話,反而悽楚的看著阿虎,“跪下!”
阿虎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長姐如母,從小他就對自己阿姐很是敬重。
撲通!
跪倒在地。
女子一指火堆,悽聲說道:“不是朝著我跪,朝著那兒。”
阿虎順著姐姐顫抖的手指望去,火堆餘燼中若隱若現的輪廓,像一把鈍刀猛地捅進心窩。,心中頓時升起了不好的猜想。
“給阿爸、阿媽、阿爺、阿母磕頭,送他們最後一程!”
姐姐的聲音像從很遠的地方飄來。
阿虎的眼淚就立馬滑了下來。
阿虎的膝蓋重重砸在地上。這個在戰場上斷過三根肋骨都不曾皺眉的漢子,此刻卻像被抽了脊樑,手腳並用地爬向那堆灰燼。鎧甲與地面摩擦出刺耳的聲響,
“阿爸——阿媽——“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
女子看到自己弟弟的樣子,壓下去的悲傷又泛上心頭,可是她已經哭不出來了,她的眼眶乾澀的生疼,因為淚水早已流乾。
後面的軍士們紛紛下馬,安撫其他女子孩童。
良久,太淵誦經完畢,煙火也已經熄滅,只有絲絲煙氣四處飄蕩,在這空曠的地方顯得分外淒涼。
阿虎上前跪在了太淵面前,重重的叩了三個響頭。
“道長大恩,阿姐已經把事情告訴我了。多虧道長出手,不然我阿姐都恐遭不測。無以為報,阿虎給您叩頭了!”
太淵靜靜受著,知道這是這個鐵骨漢子能給出的最重的謝禮。
後面的軍士上前,“虎哥,你覺得是岑式的人嗎?”
阿虎緊攥著拳頭,關節泛白,咬牙切齒道:“除了他們,還能有誰!我這就回去稟報國公爺,定要讓他們血債血償!”
太淵聽聞,不禁心生疑惑,開口問道:“這岑氏究竟是何來歷?竟如此肆意妄為。”
阿虎聞言,面露猶豫之色。
他身為沐家軍的一員,自然無所畏懼,可卻擔心將事情和盤托出,會給眼前這位恩人招來麻煩。
太淵似是看穿了阿虎的心思,心底暗自稱讚其為人著想。
“阿虎兄弟,請看。”
話音剛落,太淵手中不知何時已捏住幾片葉子,手腕輕抖,隨手一揚。
那幾片葉子瞬間化作利箭,“嗖”地飛射而出,目標是不遠處幾塊一人多高的山石。
只聽“轟隆”幾聲巨響,山石竟如豆腐般被擊得粉碎,碎石飛濺。
“這……”軍士們見狀,紛紛瞪大眼睛,滿臉震驚。
“神乎其技!”
阿虎也是知道江湖上有些人可以高來高去,但親眼目睹太淵露的這一手,還是被深深震撼到了。不過,這下他也徹底放下心來,有這般厲害的本事,哪還用擔心太淵的安危,真要有不開眼的來找麻煩,怕是有來無回。
“這岑氏乃是當地的土司家族,只是近年來,家族內部禍起蕭牆,爭權奪利,紛爭不斷,遭殃的卻是周邊的百姓。”
阿虎介紹說道,“大約十一年前,田州知府岑溥手下有個叫黃明的,竟做出蒸殺岑溥祖母這般喪心病狂之事,還妄圖對岑溥下手。岑溥無奈,只能逃到思恩府避難。思恩府知府岑欽念及同宗之情,收留了岑溥,還幫他除掉了黃明及其黨羽。”
“本以為事情到此為止了。”
“可一年前,岑欽卻率兵攻入田州。岑溥趕忙與泗城知州岑應聯合,分兵據守抵抗。這紛爭持續至今,仍未有個了結,百姓們苦不堪言。”
林平之聽得目瞪口呆,忍不住問道:“這麼說,那些燒殺搶掠的,並非普通賊人,而是官府中人?”
阿虎一臉不屑,冷哼一聲道:“什麼官府中人,不過是些土官罷了。哪有正兒八經的官員,行事比賊寇還狠毒,肆意荼毒百姓。”
見林平之仍是一臉疑惑,太淵耐心解釋道:“土官,也就是土司。他們表面上聽從朝廷號令,看似是帝國的一部分,實則在自己的地盤上,擁有獨立王國。這些勢力在當地根深蒂固,盤根錯節。從一開始,大明與西南土司之間的關係就頗為複雜,既有合作,又相互防範、猜忌。”
阿虎聽了,重重地點頭,附和道:“道長所言極是。這幫土司隔三岔五就叛亂一次,被我們鎮壓後,老實沒幾年,又開始興風作浪。但這次竟敢侵入我的村子,犯下如此暴行,我絕不輕饒他們!”
說到最後,阿虎語氣森冷,周身殺氣四溢。
太淵瞧在眼裡,心中瞭然,這般殺伐果斷、氣勢洶洶,阿虎必定是久經沙場、身經百戰的老兵。
太淵接著問道:“不知阿虎兄弟,你們隸屬何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