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後曌陵小鍛坊裡,烏合眾四巨頭差一個。

蘇瑜站在凳子上將一個信封高舉起來,歡快道:“閣下有信!時隔兩年的第一封信!”

蘇瑾在下面扶住弟弟的腿,催促道:“快點開啟,閣下的事別怠慢了。”

蘇瑜坐好,鄭重其事地拆開信封——來年開春,瑾瑜去戰神峰拜師。

蘇瑾蘇瑜相視一笑,同聲道:“拜師?”

鍾戈屠搶過信封一讀再讀,不敢相信這封信裡都沒提到自己。

“莫非閣下想去戰神峰?”蘇瑾琢磨道。

蘇瑜點點頭:“有理,正好我倆去伺候他。”

鍾戈屠心裡都要羨慕死了,咬牙憤恨道:“敢讓閣下掉一根頭髮我就宰了你們。”

“鍾大哥,你可放過我吧。”蘇瑜好聲討饒道。

蘇瑾朝鐘戈屠眨眨眼:“不能因為被閣下忽略了就衝我們撒氣吧。”

鍾戈屠怒極反笑,語氣陰森道:“閣下人好,我可不善。”

“我好怕啊,幸好閣下還有要事交給我們呢。”蘇瑾賤兮兮地朝蘇瑜笑道。

鍾戈屠竭盡全力按捺內心的滔天殺意,拳頭握的死緊。

“再見嘍,鍾大哥。”蘇瑾蘇瑜齊聲道:“我們去找閣下嘍!”

雕欄玉砌的皇宮之中,身著華服的丞雁姝獨自踏入了長生殿。

那張偌大的雕龍象牙床上躺著一個死氣沉沉的老皇帝。

“父皇萬安。”丞雁姝頓首請安道。

“雁姝,你到父皇這裡來。”丞啟天顫顫巍巍地抬起枯手,氣若游絲道:“父皇有話問你。”

丞雁姝端莊地走入那層層鮫綃宮幃,由宮女攙著坐到了床頭。

丞啟天睜開渾濁的雙眸,張張嘴唇:“你是阿柒嗎?”

丞雁姝妍麗的臉上浮出一絲冷笑:“父皇您可看清楚了,我是雁姝啊。”

丞啟天抖著手指向她,神志不清地呢喃著:“阿柒啊,我的阿柒啊。”

丞雁姝握住他骨瘦如柴的手,沉聲道:“如果父皇想讓我成為他,那我願意替代他。”

丞啟天小幅度地搖頭,虛弱道:“誰都取代不了阿柒,他是皇室唯一的天意。”

丞雁姝放下他的手,面上再無笑意:“成王敗寇,我終會向您證明。”

話畢,她緩緩起身吩咐一旁的宮女:“父皇的病情愈發嚴重了,讓太醫加大用藥。”

與此同時,客京華和陳清抵達石海城。

“通關文牒有沒有?”門番厲聲問客京華。

“沒有。”客京華手指轉著個錢袋子,揚笑道:“但有多出來的十兩元子。”

門番衝上面大喊道:“開城門!放人!”

陳清環視四周——街市熱鬧人群熙攘,一派祥和的景象和多年前所差無幾。

客京華抬頭問他:“你看到朋友了嗎?”

“沒,好奇罷了。”陳清回答道。

“你沒來過這裡嗎?”客京華追問道。

陳清勾起笑道:“走過一遭,印象不深。”

言笑間一匹烈馬飛馳而來,策馬的少年高聲朝兩人吼道:“讓開!讓開!”

客京華眼疾手快地扯過陳清,躲開了馬又正好撞翻了後面的炒餅攤子。

少年沒拉穩韁繩,當場摔得個人仰馬翻。

“少城主!城內禁止縱馬!”書童喊完將少年扶起來幫他拍拍膝蓋上的灰塵。

少年清秀的樣貌不過十五六歲,身高卻和陳清差不多齊平了。

“你賠我攤子!”老頭對客京華怒聲道:“我全部家當都被你打翻了!”

客京華好奇道:“你全部家當多少啊?”

“十五兩!”老頭獅子大開口道。

客京華拋給他二十兩,好心道:“不用找了,老伯。”

“少城主,注意形象。”書童伸手抬起少年的下巴。

回過神來的少年匆忙抹去嘴角的口水,方才居然看客京華看呆了。

“你好你好!”少年殷勤地迎上去,笑道:“我叫孟儒,你叫什麼?”

客京華視線上移到他的面龐:“我叫客京華。”

“京華,我能親親你嗎?”孟儒突然來一句。

“不行。”陳清疾聲道,客京華也配合地退至他身後。

孟儒緊盯客京華,解釋道:“這是我們石海城的問好禮。”

“那我先不問好了。”客京華訕笑道。

書童悄悄問孟儒:“少城主,哪裡有這樣的問好禮?”

孟儒隨意道:“我剛定的,反正城主之位遲早歸我。”

客京華拽拽陳清的袍袖,小聲道:“我們走吧。”

孟儒聞言熱情道:“別走啊,我領你上我家做客去唄。”

“實在不好意思。”陳清溫聲推拒道:“愛弟人金貴,住不慣陋室。”

孟儒嗤笑一聲:“都沒住過,你怎麼知道是陋室?”

“你這不是說了嘛。”陳清玩了個文字遊戲。

孟儒說不過他,胡攪蠻纏道:“石海城就三家客棧,都是我爹置辦的。”

陳清彎起眼接話道:“風餐露宿,也別有一番滋味。”

客京華及時制止這場拌嘴鬧劇,站出來問陳清:“哥,你去嗎?”

“我好吃好喝供著你倆。”孟儒軟下嗓子誠邀道:“絕不會虧待你們了。”

陳清斂眼,客套道:“盛情難卻了,少城主。”

孟儒帶二人來到城主府,扯著嗓子喊道:“爹啊,迎貴賓!”

大門處走出來一個近三米的消瘦男人,他手裡捏著把烏紙扇,彬彬有禮地躬下身:“鄙人孟長舟,乃是石海城城主。”

陳清頭平視過去只能看到他的胸襟。

陳清揖上一禮:“久仰大名,多有打攪。”

孟長舟合扇直起腰,俯視著幾人:“請二位貴賓隨我來吧。”

孟城主相較於孟儒可以說是待客至簡,僅是把人送到廂房交代了幾句禮貌話就離開了。

孟儒則是賴在廂房裡,圍著客京華嘰嘰喳喳個不停:“你今年幾歲啦?可有習過武?可有讀過書?喜歡吃什麼?中意什麼顏色?”

客京華被吵得有點腦仁疼,委婉逐客道:“少城主,我想先休息一會兒。”

孟儒笑得愈發燦爛:“我陪你睡吧,我給你暖床。”

“少城主不必這麼好客。”陳清牽起客京華的手,聲線冷了點:“我弟弟他怕生,只能和我共床。”

“你別怕我,我只想和你交個朋友。”孟儒癟癟嘴,落寞道:“吃晚宴的時候我再來叫你啊,京華。”

終於是送走了孟儒,客京華坐下來長舒一口氣。

陳清放開手,挨著坐到他身邊。

客京華提壺先倒了杯茶給陳清,感慨道:“這父子兩倒是真高挑。”

陳清接過茶水,附和道:“的確,孟城主更是難得。”

客京華趴在桌子上,閒散道:“石海城讓我感覺怪怪的,又說不上來哪裡怪。”

陳清也有同感,應聲道:“七年前和現在所差無幾。”

客京華尋思著:“七年不短,足以物是人非。”

陳清垂眸望下去,少年長而密的羽睫盡收眼底。

客京華頭往臂彎裡埋深點,聲音有點悶:“七年下來一個人都不可能原封不動,更何況是一座城。”

陳清抬指將他鬢邊的碎髮別到耳後,噙著笑道:“京華,七年來你有何變化?”

“七年前我還在山上耍木劍呢。”客京華側過臉,杏眼彎成月牙:“那你呢,陳清?”

陳清喉間溢位一聲淺笑,含糊道:“與你一樣。”

不同於客京華的木劍,陳清所執的是一柄手刃至親與屠戮宿敵的殺劍。

城門外,門番朝一襲青衫的何不應問道:“有沒有通關文牒?”

何不應抱拳道:“大哥,能不能通融一下啊?”

門番不屑地冷哼出來,沒塞點賄賂還想叫人通融。

何不應急地抓耳撓腮,只好求助扶桑:“好徒兒,你再借我點元子唄。”

扶桑抱著他的佩劍,一一算賬道:“這個月還欠我二百兩,上個月還欠我一百八十兩,上上個月還欠我三百兩。”

何不應乾咳兩聲:“要不你向武侯門的財務部去討債?”

“掌門你別忘了。”扶桑從岩礁上起身,無奈道:“我就是武侯門副掌門兼財務部總管,只能找你要了。”

何不應咬咬牙,故作兇狠道:“既然不能堂堂正正地進城,那我就扛著你硬闖。”

扶桑當即丟了個錢袋給他,提醒道:“再欠我三十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