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巖沒料到病人已經醒了。

他舉了舉手裡的打包盒:“吃飯吧。”

林鹿月歪頭:“怎麼了?”

衛巖下意識說得語焉不詳:“外面有個男人,有點奇怪。”

顧雋池:“你記得嗎,他昨天也在?”

衛巖表情一頓,一臉恨鐵不成鋼,哎喲喲,怎麼還自已主動提起啊。

“昨天……”林鹿月眼神迷茫,好一會兒忽然一亮,“是齊勝嗎?”

她揮舞著手想比劃齊勝的外形,又忘了手上的傷,疼得嘶嘶叫。

顧雋池抬眼:“你把人叫進來吧。”

衛巖眼神遲疑,您來真的嗎?昨天是誰臉色那麼難看抑鬱的?

算了,搞不懂你們。

衛巖出去拍拍男人的肩,示意他進去。

齊勝推開病房門,表情從疑惑變為狂喜。

顧雋池眼睜睜地看著那個男人身上的晦暗褪去,變成繽紛的彩色。

他毫無顧忌,手舞足蹈比劃著,雙目泛紅。

林鹿月也在笑,單手比劃不太方便,有些磕磕巴巴,但其實不影響什麼。

她的唇語,他通常能看懂個九成,甚至不用手語。

林鹿月“說”了一通後才反應過來介紹:“顧雋池,這是齊勝——”

她歪頭思索了一下笑起來,“說起來,是我的青梅竹馬!我小時候超級粘他,就是個跟屁蟲。他在我爸的武館當學徒,特別厲害……”

顧雋池剋制地露出個微笑:“嗯,你們聊,別太累。”

他說著轉身出了房間。

沒事沒事。

她應該有自已的人際交往,那是她的故人舊識。

他這樣處理很對。

他不是小氣的人。

他……

衛巖看著一旁渾身酸氣都要冒出來的背影,長長地嘆了口氣。

-

病房內。

林鹿月已經指揮起人來。

“小勝哥,我渴了,那邊有橙子是不是?”

“小勝哥,紙巾呢?”

“小勝哥,我還是想喝水。”

齊勝忙碌著忙碌著,忽然笑了起來。

他用手比劃:“好了,我不擔心了。”

林鹿月嘻嘻的笑:“我真的想喝水,溫溫的那種。”

她知道他的擔心,他也知道她的意思,不是驕縱耍賴故意要使喚人。

而是,能有事做著,能被需要著,他就會放心不少。

他端了溫溫熱的水過來,林鹿月喝了一口誇張地做出一聲喟嘆:“好喝!”

他靜靜地看著,臉上散發著柔軟的光。

林鹿月沒有問他怎麼來的,他也沒有問她跟顧雋池的事。

兩人興致勃勃地“說”著近期所見所聞,像是小時候那樣。

林鹿月很是得意,展示自已有點線條的小臂肌肉:“怎麼樣,我練功都沒有荒廢,上次還揍趴兩個進了醫院!”

齊勝不太贊同地搖頭:“你太瘦了,不行的,太危險了,以後不要這樣。”

林鹿月沒走心的點頭,她是不怕的,她只會覺得下一次遇見,她一定要這樣這樣那樣那樣。

齊勝無奈又去拿了水果出來,挑她愛吃的給削了一大盤。

他看了一眼臉色雖然不太好,但還是沒心沒肺的人:“好好養身體,我走了。”

林鹿月猝不及防:“等下,為什麼啊?”

齊勝搖搖頭,轉身走得毫不猶豫。

病房門開啟,又被輕輕合上。

林鹿月愣怔著,半天沒有回神。

外面,看見齊勝大步流星的背影,顧雋池也很意外,他以為會是趕都趕不走的人,怎麼忽然就離開了。

顧雋池回到病房,一時不知道說什麼。

“他……”

他才說了一個字,林鹿月張開完好的右手:“抱!”

他走過去小心避開傷口,將人攬進懷裡。

林鹿月鼻尖嗅了嗅:“顧雋池,你昨天沒洗澡哦?”

顧雋池抱著人的動作一僵,心裡那些亂七八糟的情緒也飛走。

不輕不重地往某人屁股上拍了拍。

“不洗。”

“好的好的,臭死我。”

哎……

他輕輕地嘆息,該拿這個傢伙怎麼辦才好呢。

他半天沒有說話,林鹿月以為真惹生氣了:“騙你的,不臭啦,開玩笑的,怕你擔心……”

“對不起。”

他忽然開口,以為難以啟齒的話,說出口忽而輕鬆下來。

“好的,我接受。”林鹿月答得飛快。

顧雋池愣了一下笑了出來,不愧是你啊。

他低頭將她額間凌亂的發撥了撥:“我是認真的,覺得自已還做得很不夠。”

林鹿月想也沒想:“有什麼關係,共同進步啊。”

他搖搖頭無奈地笑起來。

這位可愛的姑娘禁止嚴肅對話是吧?

他忍不住捏捏她揉揉她:“昨天送你來,醫生問的那些我都答不上來。”

林鹿月聽他複述了一遍問題,不可思議地眨眨眼:“那有什麼,那你現在不都知道了嗎?”

嗯,話是這樣沒錯。

“而且,這些問題要換作醫生來問我你的情況,我也不知道啊。”

“我們……只是,認識的時間太短了。”

“不是要走一輩子嗎,顧雋池?”

顧雋池眸光微動,捉起她的右手,往自已心口揉了揉。

那裡的結,竟然就這麼被她三兩句化開了。

“哎喲。”林鹿月誇裝地打了哈欠,“我累了,換你哄老婆睡會了。”

顧雋池看她:“傷口又疼了?”

“有一點點,頭也有些疼。”

顧雋池將人扶著躺回去,在她臉頰上親了親:“昨天都檢查過了,沒什麼大問題,我去找醫生拿止疼藥。”

“好。”

顧雋池要走,林鹿月還是沒忍住:“那個賀雙意……”還活著嗎?

顧雋池眼眸一冷:“被送來這家醫院。”

“……那個,我想去看看。”

“不行,你的身體還沒養好。”

林鹿月眨眨眼:“我要去嘲笑她這個‘手下敗將’廢物!”

“……晚點。”

-

這一晚,就是好幾天。

這些天,顧雋池跟養小狗似的,每天早晚帶她去下面小花園散步,然後回去吃藥檢查傷口監督她吃飯,照顧她洗漱穿衣……

雖然每天都有被“遛”,但她還是覺得自已快發黴了。

連去看看賀雙意都成了一件無比鄭重的活動。

她換了一條長裙,指揮著顧雋池給她綁了兩條辮子。

氣勢和氣色上都不能輸!

然而,賀雙意的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