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亂只持續了半秒,男子很快鬆開手,臉上揚起溫和的笑容,站起身時還不忘理了理襯衫領口。
“二位調查員小姐,不知你們來找我有什麼事?”
張曉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照片,遞到他面前,“陳先生,這照片上的人你認識嗎?”
遊戲廳老闆陳漢彬接過照片的時候,手指頓了頓。
照片上是個留著寸頭的中年人,正對著鏡頭抽菸。
他的手幾不可察地抖了一下,隨即若無其事地把照片推回去,“不認識,我沒有見過這個人。”
劉佳琳一直沒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他,目光像手術刀般銳利,彷彿要穿透他偽裝的平靜。
陳漢彬被她看得混身不自在,後背的襯衫很快被冷汗浸溼,握著桌沿的手悄悄用力,試圖穩住身形。
張曉忽然笑了,從口袋裡掏出另一張照片,這次沒遞過去,而是直接舉在他面前,“那這張呢?”
照片上,陳漢彬正和寸頭中年人勾肩搭背地坐在酒吧裡。
兩人手裡都舉著酒杯,笑得滿臉通紅,寸頭中年人的胳膊還搭在他肩膀上,姿態親暱得像多年好友。
陳漢彬的笑容瞬間僵在臉上,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氣,猛地向後倒在辦公椅上,椅子腿與地面摩擦發出刺耳的吱呀聲。
他臉色唰地變得煞白,嘴唇哆嗦著,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旁邊的服務員嚇了一跳,連忙上前一步,“老闆,你沒事吧?”
“你先出去。”陳漢彬擺了擺手,聲音嘶啞得像是被砂紙磨過。
女孩遲疑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劉佳琳,最終還是低著頭轉身離開,關門時特意放輕了動作。
“咔嗒”一聲輕響,辦公室裡只剩下他們三個人。
空氣彷彿凝固了,連牆上時鐘的滴答聲都變得格外清晰。
張曉收起照片,從口袋裡掏出手機,點開一個加密文件。
“本月三號下午三點,有人在你這買了六件違禁品。
十五號晚上八點,三個人分兩批來買了二十五件違禁品……”
她抬眼看向陳漢彬,眼神瞬間冷了下來,“這只是這個月的記錄,往前查三個月,你這裡的秘密交易可熱鬧得很。
現在說跟你沒關係,你覺得我們會信嗎?”
陳漢彬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他雙手抓著頭髮,指縫間露出的眼睛裡滿是絕望。
“我……我是被他逼的……他說要是不幫他賣,就對我的女兒下手。”
沉默不語的劉佳琳這時開口,聲音平靜卻帶著力量,“那個人現在躲在哪裡?”
陳漢彬張了張嘴,想說的話卻卡在喉嚨裡。
腦海中突然浮現出寸頭中年人威脅的樣子,冷汗瞬間浸透了他的後背。
“你要是敢把我供出去,不僅你女兒,就連你父母的日子也不會好過……”
張曉看出了他的掙扎,開始放緩了語氣,“我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
如果你現在交代他的藏身之處,我們可以立刻派人保護你的家人。
二十四小時貼身保護的那種,直到抓住他。
而且你是從犯,坦白從寬,量刑時會從輕處理,最多判三年,表現好還能減刑。”
她頓了頓,聲音裡添了幾分嚴肅,“但你要是繼續包庇,等我們自己找到人,你這從犯可就成主犯了。”
陳漢彬的拳頭捏了又松,指節在掌心掐出深深的紅痕。
他抬頭看了眼劉佳琳和張曉,又低頭看了看自己顫抖的雙手,最終像是做了巨大的決定,深吸一口氣,開口說道。
“他在南區舊倉庫街的五號倉庫……”
聽到地址,劉佳琳和張曉交換了一個眼神,眼底都閃過一絲滿意。
張曉從腰間解下手銬,“咔嗒”一聲扣在陳漢彬手腕上。
“跟我們走吧。”
兩人押著陳漢彬走出遊戲廳,外面守著的四個調查員立刻圍了上來。
“地址查到了,南區舊倉庫街五號倉庫。”劉佳琳對一個帶金絲眼鏡同事說道,“你把陳漢彬押回局裡,剩下的人跟我去南區。”
“收到。”眾人齊聲應道。
夜色更濃了,異能管理局的警車駛離大學城,這次警燈不再沉默,紅藍交替的光芒刺破夜幕,警笛聲在空曠的街道上回蕩,朝著南區的方向疾馳而去。
路邊的情侶們看著警車遠去的背影,終於鬆了口氣,相視而笑,轉身走向早已等得不耐煩的小吃攤,夜市的煙火氣在夜色中緩緩升騰。
…………
南區舊倉庫街的夜色比別處更沉。
五號倉庫的鐵皮門鏽跡斑斑,被晚風撞得吱呀作響,像個咳嗽不止的老人。
倉庫裡沒開燈,只有屋頂破洞漏下的月光,在地面投下細碎的銀斑,照亮空氣中飛舞的塵埃。
四十多歲的趙忠賢正躺在角落的彈簧床上,床板被壓得彎出弧度,一翻身就發出“咯吱咯吱”的動靜。
本該去酒店享清福的他,此刻只能守著倉庫裡堆到天花板的箱子。
那些貼著“機械零件”標籤的箱子裡,藏著見不得光的違禁品。
喉嚨幹得發緊,趙忠賢猛地坐起身,彈簧床發出一聲誇張的吱呀。
他彎腰從床底拖出個鼓鼓囊囊的塑膠袋,袋口露出半截面包和幾罐啤酒。
指尖在袋裡摸索片刻,捏出罐啤酒,拉環“啵”地彈開,白色的泡沫順著罐口溢位,濺在他手背上。
趙忠賢仰頭猛灌,琥珀色的酒液順著嘴角往下淌,打溼了胸前的衣服,半罐下肚才長長舒了口氣,喉結滾動的聲音在寂靜的倉庫裡格外清晰。
剛把喝了一半的啤酒罐放在地上,擱在枕頭旁的手機突然“嗡嗡”地震動起來,螢幕在黑暗中亮起刺眼的光。
趙忠賢眯眼看清來電顯示,眉頭瞬間皺了起來,接通時聲音帶著被打擾的不耐煩,“半夜打我電話做什麼?”
“趙哥,大事不好了。”電話那頭的聲音抖得像風中的樹葉,“陳漢彬被抓了,調查員剛把他從遊戲廳帶走……”
“什麼?”趙忠賢的聲音陡然拔高,手裡的手機差點滑掉。
他猛地站起身,彈簧床“哐當”一聲撞到牆,“你確定?別搞錯了。”
“千真萬確,我讓人在遊戲廳附近盯著,親眼看見調查員押著他上了警車,戴著手銬呢。”
趙忠賢只覺得後腦勺一陣發麻,冷汗順著鬢角往下淌。
他在倉庫裡來回踱步,皮鞋碾過地面的碎石子,發出“沙沙”的聲響。
“陳漢彬那軟骨頭……”
趙忠賢咬著牙罵了句,指尖攥得發白,“他肯定把我供出來了。”
“現在你別管他了。”對面急得喊了起來,“調查員說不定已經在路上,你趕緊跑,再晚就來不及了。”
趙忠賢瞥了眼堆成小山的箱子,那些沉甸甸的違禁品像塊巨石壓在他心頭。
“可我這裡還有大半的貨沒出手……”
“命都快沒了還管貨?!”電話那頭的聲音帶著急切情緒,“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趕緊走。”
最後一絲猶豫被求生欲衝散。
趙忠賢掛了電話,抓起床頭的黑色揹包,三兩下塞進幾包餅乾和一瓶礦泉水,拉鍊“刺啦”一聲拉到頂。
他拽開倉庫門,冷風裹挾著鐵鏽味灌進來,吹得他一個激靈,隨即弓著背衝進夜色,腳步聲在空曠的倉庫區裡敲出急促的響動。
這片倉庫區縱橫交錯,鐵皮房連成一片,不少守夜人正聚在路口的路燈下打牌,酒瓶在地上滾來滾去。
突然看到趙忠賢瘋了似的狂奔,有人叼著煙喊,“老趙?跑這麼快投胎去啊?”
趙忠賢卻頭也不回,身影很快消失在倉庫間的陰影裡。
不過半分鐘,異能管理局的警車疾馳而至,車頭燈刺破黑暗,在倉庫鐵皮牆上投下晃動的光影。
劉佳琳推開車門,鞋子踩在碎石地上發出“噔”的一聲,她抬手示意身邊的同事。
“分頭警戒,跟我進。”
眾人呈戰術隊形衝進倉庫,手電筒的光束在黑暗中掃動,照亮空蕩蕩的彈簧床和地上那罐只喝了一半的啤酒。
“隊長。”張曉俯身摸了摸被子,指尖沾著暖意,“被子還熱著,人剛走沒多久。”
劉佳琳的目光掃過床底的塑膠袋和散落的餅乾渣,眉頭緊鎖,“他提前收到了訊息。”
她轉身往外走,聲音冷冽,“全員散開搜查,封鎖這片區域的出口,發現目標立刻彙報。”
“收到。”
隊員們迅速向四周散開,手電筒的光束在倉庫間的小巷裡穿梭,驚得幾隻野貓“噌”地竄上牆頭。
劉佳琳往北邊搜尋,腳下的路坑窪不平,時不時踢到廢棄的鐵罐,發出“哐當”的聲響。
倉庫區的守夜人被警燈驚動,三三兩兩地聚在路邊議論,看到穿制服的調查員過來,紛紛噤聲。
劉佳琳走到打牌的幾人跟前,聲音沉穩,“請問……有沒有見過一個四十多歲的男子,中等身材,眼角有一道疤……”
穿深色風衣的男人吐掉菸蒂,指了指北邊的岔路,“你說的那個人我見過,剛才瘋跑過去,臉都白了,跟被髒東西追似的,往野地那邊去了。”
“謝謝。”劉佳琳眼底閃過一絲銳光,轉身朝岔路狂奔,同時按住耳麥,“大家注意,目標逃往倉庫區北側野地,立刻向我靠攏。”
…………
夜色像濃稠的墨汁,潑得滿天都是。
秋風卷著枯葉呼嘯而過,吹得人臉頰生疼。
趙忠賢已經跑出倉庫區,腳下的路變成了鬆軟的泥土,雜草沒過膝蓋,每一步都陷得很深。
他喘著粗氣,肺像個破風箱般“呼哧”作響,後背的衣服被冷汗浸透,貼在身上冰涼刺骨。
再往前就是成片的荒草地,半人高的雜草在風中搖曳,只要鑽進去,藉著夜色掩護,就能甩掉追兵。
趙忠賢心裡剛升起一絲僥倖,身後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像鼓槌敲在他的心尖上。
他猛地回頭,手電筒的光束穿透黑暗,直直照在他臉上。
看清那道快步追來的身影,趙忠賢的瞳孔驟然收縮,心臟“咚咚”狂跳,幾乎要撞破胸膛。
“該死,怎麼這麼快。”
他咬著牙罵了句,轉身拼命往前衝,雜草被踩得“沙沙”作響,露水打溼了他的褲腳。
“終於找到你了。”劉佳琳的聲音順著風飄過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喜色。
她本以為要在荒草地搜上半天,沒想到目標跑得這麼急,根本沒藏蹤跡。
“別跑了,你逃不掉的。”劉佳琳邊追邊喊,腳下的速度絲毫不減。
她的鞋子踩在泥土上穩而快,靈能在體內悄然運轉,腳步輕得像陣風。
趙忠賢聽得頭皮發麻,腳下的速度又快了幾分,可身後的腳步聲卻越來越近,彷彿就在耳邊。
他想回頭看看距離,又怕一減速就被追上,只能死死咬著牙,喉嚨裡湧上腥甜的氣息。
劉佳琳的目光冷得像冰,周身的靈能波動如潮水般擴散開來,無形的壓力讓周圍的雜草都彎下了腰。
她知道對付這種亡命之徒,壓迫感比蠻力更有用,恐懼會拖慢他們的腳步。
果然,趙忠賢的動作明顯遲滯了。
他感覺像是揹著千斤重擔,雙腿灌了鉛似的沉重,呼吸越來越亂。
就在這時,劉佳琳已經追到他身後六七米處,危險的氣息幾乎要貼在他後頸上。
“停下,不然我動手了。”劉佳琳的聲音帶著警告。
趙忠賢卻像是被刺激到了,猛地轉身,右手從腰間摸出個東西,朝著劉佳琳狠狠甩出。
一道淡金色的流光劃破夜色,帶著尖銳的破空聲,直取她的胸口……是個菱形飛鏢,邊緣泛著注入靈能後特有的微光。
劉佳琳早有防備,腰身猛地向左側彎折,飛鏢擦著她的衣角飛過,“噗”地釘進旁邊的樹幹裡,鏢尾還在嗡嗡震顫。
偷襲落空。
目標激怒了劉佳琳。
她體內的靈能驟然爆發,身影如離弦之箭般竄出,速度比剛才快了一倍不止。
趙忠賢剛想改變方向逃跑,後頸已經感受到凌厲的風……劉佳琳縱身躍起,拳頭帶著破風之聲,朝著他的背心轟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