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是大寧!是你的陸將軍,用命也要捍衛的國家!”蘇淺看著文鳶,目光冷的跟淬了冰一樣,“可是現在!你卻勾結著當年屠戮你的同胞,殺死陸將軍的東夷,背叛了這個國家,也背叛了陸將軍!”
“我沒有背叛天佑!待我顛覆了這大寧天下之後,下一個要清算的,就是東夷!”
“哦?”蘇淺笑得諷刺,“顛覆大寧的天下?!文姑娘說的可真輕巧啊!那你有沒有想過,你引著東夷的鐵蹄踏破這中原山河?會出現多少個嘉城府?”
“嘉城府”三個字被咬得重重的,重得如千斤巨石,壓的文鳶喘不過氣來,眨眼之間看到的全都是當年那個屍骸遍地的嘉城府。
“不會的……”文鳶的聲音在顫抖,“我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東夷答應過我,絕不會傷害平民百姓。”
“呵呵。”蘇淺突然笑了。
“你笑什麼?”文鳶咬牙切齒地問道。
“本宮笑文姑娘,在經歷過嘉城府那樣的事之後,居然還會相信那群畜生說的話!”
“……”文鳶竟一時竟然說不出反駁的話來。
“當年嘉城府屠城的真相,你真的知道嗎?”
“真相?”文鳶緊皺起了眉頭。“真相不就是大寧棄了嘉城府,任由東夷屠城,讓十萬餘人的慘死!”
“當年嘉城府守將信了東夷的話,以為自己殉城,就能保住一城的百姓,他向東夷獻上了自己的首級,死前還自作聰明,壓下了東夷的戰報,東夷入城,反手就屠了嘉城府,以至於京師這邊接到戰報時,就已經不可挽回了。”蘇淺看著文鳶變了臉色。“對了,本宮都忘了,那嘉城府守將,不正是文姑娘的舅舅嗎?”
“舅舅已經殉國就義,你還要汙衊他嗎?!”文鳶氣得渾身發抖,她還記得那一年,舅舅讓副將砍下他的首級,當做誠意送給東夷,只為了求東夷放過這滿城的百姓。
“那是他蠢!”蘇淺毫不客氣的說道,“不戰而降,還指望敵軍憐憫,簡直愚蠢至極!天下沒有哪一個國家的安定,是求降求來的!他的自以為是,害死了整個城的百姓!”
“你!”
“殉國是真,但他害死了滿城的百姓也是真!京師接到訊息的時候,嘉城府已破,局勢無可挽回。若說誰該承擔首罪,那也是你舅舅!”蘇淺黝黑的眸子蒙上了一層冷意。“你口口聲聲說太子為了救自己的姐夫,因私忘公。導致嘉城府被屠,那你可知,太子殿下根本就從沒有接到嘉城府受攻的訊息。”
“你,你說什麼?……”文鳶瞳孔猛然一縮,眼中滿是難以置信。“君樾沒有接到嘉城府被攻的訊息?”
“沒錯,太子殿下從來沒有接到過任何訊息!你所說的沒錯,嘉城府就被棄了。但是!”蘇淺話鋒一轉,落在文鳶身上的目光甚是凌厲。“文姑娘又知不知,當初朝中一力主張要放棄嘉城府的人又是誰?”
面對蘇淺的目光,文鳶心裡突然有種很不好的感覺,“是誰?”
“就是你那位好父親,文丞相!”
“不可能!”文鳶異常激動地反駁道,“我外祖家就在嘉城府,當時我與母親也在那裡!父親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不擇手段向上爬的人,本宮見多了,像文丞相這樣,連妻子女兒的性命,都可以奉上的,倒也不多見。”
“你胡說!”文鳶衝著蘇淺吼道。
“胡說?”蘇淺從懷中拿出一折黃本,摔在文鳶身上。明黃色的本子上,書寫著“議事錄”三個字。“這是存放在御史臺的朝堂議事錄,上面清清楚楚地記錄了你的父親,是如何一力主張放棄嘉城府的!”
文鳶撿起了議事錄,翻閱起來。
每日朝議,議事錄官會記錄下當日朝堂上,皇帝和官員之間詳盡的言論,一字不差的記錄。
而文鳶現在手裡的這一本議事錄,記載的日期,正是三年前嘉城府被攻的那一天。
“當時朝堂上分為兩派,我祖父極力主張保下嘉城府。可是你的父親,帶著他的黨羽,一力死諫,要棄嘉城府。最後嘉城府被棄,十餘萬人被屠,你母親被凌辱致死,而你的父親,平步青雲!坐上了現在丞相的位置!”
蘇淺的一字字、一句句,咄咄逼人。逼得文鳶心神重創,她心目為國就義的舅舅,成了嘉城府被屠的首罪。慈愛無私的父親,成了為了往上爬,不惜犧牲她和母親的混賬!
蘇淺看著文鳶的眼神恍惚,拿著議事錄的手都在止不住的顫抖。她知道,文鳶已經在崩潰的邊緣了,只需要再一根稻草,就能徹底壓死這頭駱駝。
“嘉城府或許讓你對這個國家絕望,但真正挑起你恨意的,是肅州城那一戰吧?那本宮再告訴你一件事。”
“什麼……”文鳶抬頭,看著蘇淺的眼已經失去了神采。
“肅州城被攻之前,你的父親上了一模一樣的奏章,奏請捨棄肅州城,全力圍攻柳州。局勢壓迫之下,太子殿下才讓陸將軍選,是退還是守。可是……陸將軍有選擇嗎?”
一退,肅州城會變成第二個嘉城府,全城百姓也會遭受滅頂之災!
“而你一手策劃害死的太子殿下,從未捨棄過陸將軍!在攻潰柳州之後,他馬不停蹄,帶著一身的傷回來支援。你一開始就報復錯人了!”
文鳶像是一下被抽掉了全身的力氣,癱坐在地上。可蘇淺依舊沒有放過她。
“陸將軍是為了國家,為了百姓而死!你從未提過肅州城之事,對陸將軍也是隻字不提,因為你不敢!因為你心裡很清楚,你的所作所為,只會玷汙了他的英名!”
“你不覺得可笑嗎?你為他的復仇,居然是引外族來踐踏他的國家。你費盡心思讓東夷歸還了他的屍骸,讓他得歸故里。難道就是為了讓他回到故里,親眼看著國破山河嗎?你是不是忘了?!這個國家,這片土地,這些人民,都是他用命捍衛的!”
“文鳶!你這是在糟踐他!”
一字字,一句句,如利刃一般,扎得文鳶遍體鱗傷。
文鳶心中的信仰都崩塌了,一直以來靠著要復仇信念而活的她,卻發現復仇的物件,應該是自己的父親!
更加錯的是,她報復的手段!
就像蘇淺說的那樣,她勾結敵軍踐踏這片土地……
這是天佑用命守著的土地……
她……
踐踏了自己的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