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進了青舍大門,卻沒瞧見沈之雲在她身後笑得一臉寵溺。
他正要跟上杜明月的腳步,一道身影已經悄然落到了他身側。
沈之雲驟然側眸,眼神凜冽。
“少主,人已經找到了。”
來者正是當初在溫泉池旁為沈之雲和杜明月練武放風的流戩,他湊到沈之雲耳邊悄聲說了兩句話後。
沈之雲立馬神情凝重,“這個人必須留在帝都為我所用,我親自去找他,你留下。”
他叫流戩跟著他上了馬車,不過半晌的功夫,流戩戴上了沈之雲那張青面獠牙的面具下了馬車,而他一下車,馬兒就飛奔似的跑出了青舍的馬廄。
杜明月在大堂點完菜,捧著臉等待沈之雲回來。
剛抬眼眸,就瞧見戴著一張面具的男子從門口進來,雖然遮住了半張臉,可他身姿如玉樹,依舊吸引了許多人的視線。
他就這樣徑直坐到了她的身邊,既不說話也沒任何動作,就這麼安靜地坐著。
杜明月心下狐疑,瞅了身旁的人好幾眼。
直到菜上齊了,杜明月夾了一筷子的魚肉給身旁的人,滿臉掛著和善的笑意,“這是你最愛吃的菜,吃吧。”
流戩在面具下的臉有些疑惑,少主走得太急,什麼都沒交代,他記得杜姑娘應該脾氣不會太好,尤其是對著少主。
因為流戩還深刻地記得在溫泉池裡,杜姑娘拿劍和少主對峙的樣子,這樣一個姑娘,怎麼可能會有溫柔小意的時候?
他雖然困惑,但還是微微頷首表示謝謝,接下了杜明月夾給自己的魚肉。
哪知他剛低頭準備吃飯,杜明月帶著勁風的手就伸了過來,流戩下意識地抬手,下一刻面具就到了杜明月的手裡。
不同於沈之雲瀲灩玉容,鳳眸冷冽,流戩只能算是相貌清秀。
他不像沈之雲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清冷,不像燕玄安風風火火的熱情,而是一種徹徹底底的安靜,這種安靜就像是,你和他說再多的話,他都無動於衷,只是搖搖頭,表示自己沒什麼話想和你說。
杜明月沒有見過流戩,只以為沈之雲是遇到了什麼意外,立馬眉眼一厲,面具鋒利的一角就橫在了流戩脖頸的大動脈三寸前。
只要她立刻下手,流戩就會動脈出血不止而亡。
“沈之雲在哪?你把他怎麼了?”
杜明月在流戩耳旁低聲質問。
流戩訝然,沒想到這個女人竟然進步神速,上次在溫泉池時,她還只是空有力氣的花架子,這次再見面,她竟然已經可以單靠武力接近到他身邊了。
“你是怎麼發現我的?”
很早以前,流戩就可以和沈之雲互換身份,沈之雲裝扮成他奔走七國,他扮成沈之雲待在祠堂禁閉思過。
沒人發現過他和沈之雲有什麼不一樣,因為他們身形相似,戴上薄如蟬翼的假面就如同雙胞胎一樣。
他沒想到杜明月竟然這麼快就發現了他不是沈之雲,這還是流戩第一次被人揭穿。
“沈之雲不愛吃魚,尤其是這種帶魚,他對帶魚過敏,你居然還能動筷準備吃下帶魚。另外,你和他的性格不一樣,你是安靜的人,他是冷淡的狗。”
流戩嘴角抽搐。
少主被人當著他的面給罵了,作為下屬他要反駁嗎?不反駁吧,畢竟少主有時候確實挺狗的,他替少主被關祠堂多少次禁閉思過,少主就在外面瀟灑遊歷了多少次。
確實是狗,還是擅長偽裝的狗。
“主人讓我保護你。”
流戩放下筷子,並沒有再吃杜明月夾給自己的魚肉。
杜明月頓時沉默了。
她有時候真的很討厭沈之雲,什麼都瞞著她,什麼都不說開,要做什麼事情自己悄悄就去做了,像蘭姨說沈之雲千里奔走去往雪國取藥。
她不是傻子,沈之雲不可能無緣無故去取藥,而是為了她的傷口去取藥。
所以沈之雲才沒有到昭獄的現場。
因為他收到訊息的那一刻立馬就去為她找藥了。
明明是為她好,可她偏偏不喜歡他這樣,他一點都不信任她,連真話和行動都不肯對她和盤托出。
杜明月皺眉,默默地將面具還給流戩,看著流戩重新戴上青面獠牙的面具,她的心更是沉下了幾分。
流戩也沒坐下了,既然都被人識破身份了,那他也就不用偽裝成沈之雲陪杜明月吃飯了。
他就站在一邊,安靜沉默地看著她把桌上的菜都一盤不落吃了個乾淨,本來以為就此打道回府,杜明月卻突然拍桌而起,大聲叫道:“小二,給我上兩壺烈酒!”
她要喝個痛快。
來到帝都,本以為結識了兩個好朋友,一個燕玄安一個沈之雲,兩個人卻都有各自的事情瞞著她,她知道這些事情或許和她說了對大家都沒好處,可她就是討厭這種感覺。
這種沒有能力,只能被動的感覺。
“你,坐下來陪我喝酒。”
杜明月仰頭,看向站在她身側的流戩命令道。
“我不喝酒。”
流戩直接地拒絕了她。
“我是命令你。”
“你還沒資格。”流戩語氣淡然,卻不容置喙。
杜明月稍稍怔愣了一瞬,旋即大笑出聲。
流戩的話說得真好,她確實沒資格,她又是誰,能要求燕玄安把心底的秘密說給她聽,能讓沈之雲把他的計劃全盤托出?
她自身難保,即便知道那些秘密、計劃又能如何,只是徒添憂愁,日夜難寐罷了。
不如喝點酒,半夢半醒也是過了今日。
“好,那我自己喝,要是喝醉了,你就把我送回去!”
杜明月拿來一個海碗給自己倒酒,一碗接著一碗的烈酒下了肚子,別人中秋舉家團圓,她一個人在中秋喝悶酒。
不一會兒,兩壺酒就被杜明月喝光了。
往年中秋都是她和遊醫在鄉下過,那年她喝了遊醫釀的各種酒發現自己酒量和酒品都很好,遊醫和她玩行酒令,她喝再多的酒也沒醉過。
杜明月又叫了兩壺烈酒上桌。
喝著喝著,腦海裡不禁浮現了那個為她的擋酒的清瘦頎長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