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三千墨髮飄揚，一如當初少年意氣風發，唇畔揚起笑容，朝流戩看去，眸中皆是自信，猛然揮槍，城門上懸掛的郢都牌匾也隨之應聲而碎。
他不嘗試忘記，他要如流戩所言，從容面對自己的曾經，親手毀掉自己的夢魘！
那張清俊的臉上，只有許久不見的乾淨笑容，那顆虎牙露出，笑得大方自信，從容開朗。
流戩和他相視一笑，轉身就要策馬離開。
“流戩，是誰害的你？如果你想起來從前了，一定告訴我，我給你報仇！”燕玄安大聲說道，旋即揮鞭策馬追了上去。
流戩頭也沒回，只是揚了揚手，並未回答。
翌日清晨，紫極殿門開啟。
沈之雲還斜倚欄干，好似一夜沒睡的模樣，看到杜明月同一群太醫走出紫極殿，等太醫們都走了，他才慢悠悠地走到杜明月身前，十分直接地問道：“宋七的手恢復如初需要多久？”
他相信杜明月，所以沒有問宋七的手能不能治好。
“準備一下，晌午之後就可開始醫治，至少要兩日，若是成功接上了他的手筋，還得有七日的觀察，而要真正痊癒，至少要一百日。”
所謂傷筋動骨一百日，宋七手筋被挑斷，雙手被廢，恢復如初還真需要一百多日。
“那就是三個月……”沈之雲低聲喃喃，若有所思，三個月後，那就是春末了。
“你有什麼打算？”杜明月問他。
“我們必須要儘快去九州找到九辰大帝的陵墓，而且必須要隱瞞蘭姨龍閣的身份，咱們進入九州就需要通行令牌，時間太緊了。”
“通行令牌……”杜明月忽然想到了一個人，“沈之庭是鹿閣弟子，他身上應該就有通行令牌，要是時間緊，你先回雪國一趟拿到通行令牌，帝都這裡有我和蘭姨還有藍骨頭，放心。”
“我想了一整夜，好像只能這樣。”
沈之雲無奈一笑，眼下烏青很明顯，但也絲毫不影響他玉容瀲灩。
杜明月勾起唇角，打趣他，“是誰答應我來年開春就讓我在帝都見到十五？你居然在走廊下想了一整夜。”
沈之雲抿唇，“我只是不想留你一個人在帝都。”
他說話直接，倒是杜明月下意識垂眸，臉頰滾燙。
他們之間鮮少說些甜言蜜語，沈之雲突然說一句捨不得不想留你一個人，她就臉紅心跳加快了。
“九辰陵墓的事情瞞得住九州大部分人，卻瞞不過早已知曉八重玉函的嶽不爾，還有沈之庭背後的鹿閣，鹿閣一知道，就代表鶴閣也知道，我們的時間很緊。”沈之雲沉聲，“再有一點，我希望只有我們去九州，不希望九州把紛爭牽引到內陸。”
所以他們要提防的不止是九州各個州城，還有三閣。
沈之庭明明剛出生就被鹿閣選中送到鹿閣，為什麼又回到了雪國，還會被謝淵燁送到鎮北侯府，即便沈之庭天賦殘缺沒有找到彌補的辦法，失去了鹿閣閣主的青睞，但收入閣中的弟子，又怎麼會被送回來？
龍閣被滅，和鹿閣還有鶴閣脫不了干係。
他在內陸，和天下作對，去到九州，又是和九州三閣長生殿作對，實在是長路漫漫，奮鬥不止。
見沈之雲俊朗眉頭皺起，杜明月踮起腳尖，溫柔地撫平他的眉頭，“之雲，你快去快回，我在帝都等你回來。”
之雲。
她鮮少這樣叫他，總是連名帶姓地叫他。
沈之雲垂眸，看了她許久，大手捧起她的小臉，又看了許久，突然就笑了，“我喜歡你這樣親暱地叫我，給我半個月，半個月之內，我一定把十五從天機閣帶回來，帶到你面前。”
話雖然是以這樣玩笑的方式說出口，但他們兩人心照不宣，都知道這是承諾。
雪國雖然已經臣服，但聞惜樂和上官青蕪還沒找到，不管是沈之庭還是其他人搞鬼，他們之間必須有人去一趟雪國，不打草驚蛇地去看看。
用完午膳，沈之雲誰也沒告訴，就只有杜明月一個人把他送到城門下，看著沈之雲翻身上馬。
“之雲，你記不記得你第一次見我是什麼時候？我記得你當時闖進我的房間，可兇了，現在你一點都不兇，我還有點懷念呢。”
那個桀驁不馴，乖張孤僻的沈之雲，已經變成了溫柔沉穩，能庇護她的夫君，雖然他們還未成婚，但她相信，沈之雲遲早有一日會給她一個盛大隆重的婚禮。
“第一次見你？我不告訴你。”沈之雲眨了眨眼，賣關子。
傻瓜，我見你的時候，比這還要早。
這句話，沈之雲沒說出口。
“那你從雪國回來了再告訴我。”杜明月看他賣關子，也不著急。
“好了，我走了。”沈之雲不喜歡分別的氛圍，好像註定要以悲傷和不捨收尾，他揉了揉她的發頂，“明月，回頭幫我和那群傢伙說一聲，就說我去雪國一趟了。”
杜明月點了點頭，卻怎麼勉強都擠不出一個正常的笑容。
他們之間分別的時候很少，每一次出發都是他們一起走一起回，這樣不捨難過的感覺，倒是第一次，彷彿這次他一走要很久才會回來了一樣。
杜明月欲言又止，最終什麼都沒說，只是看著他。
她心裡有好多問題，從知道自己身世開始，就有很多想問的話沒有問他，自己一個人在夜裡冥思苦想，也得不到答案，索性就不想了，省得想太多最後傷了感情還傷了自己的心。
“對了，你把這個帶上。”
杜明月遞給沈之雲一個包袱，裡面裝的是蕭去琢之前穿的千絲萬縷柳葉甲，這盔甲刀槍不入，哪怕是她的火統槍都無法對蕭去琢造成嚴重的傷害，唯一的缺點就是盔甲背後的扣子，這也是沈之雲能夠一劍直接刺穿蕭去琢的原因。
“這是留給玄安的。”沈之雲拒絕了。
“玄安有皇位，你也該有個戰利品吧？”杜明月打趣他。
“我的戰利品早就有了。”沈之雲笑容不減。意有所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