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長……我困了……”

雖然曹酩之前就已經給霍去病叮囑過了,讓他困了就直接去休息,但霍去病最終還是沒有直接過去,而是先來找了他。

曹酩把目光從場中的篝火上移開,看了他一眼。

“困了?”

“去休息吧,用不著硬扛。”

人這一輩子,總是會經歷好幾個階段。

從幼年時期的嗜睡,到少年時期的精力旺盛,再到壯年時期的失眠,最後再經歷一場衰老後的無眠。

曹酩眼下早就不如早年間那般嗜睡了。

或許是需要考慮的東西多了,又或許是因為他每次睡前對於自身作為的覆盤吧……反正如今他睡得確實比以往要更少,更淺了。

看著面前篝火場中那份屬少男少女不同美感的舞蹈,總是比現在就去睡覺更有誘惑力的。

“哦……”

霍去病見叫不動曹酩,最終只能選擇轉身撅著嘴離開,只不過任誰看他那就差一步三回頭的架勢也能明白他是因為什麼。

當然,最終曹酩還是沒有理會他。

都多大人了,還怕黑?

曹酩五歲的時候,都是自己主動趕陽信公主離開的。

再說了學院這麼安全的地方,還能出事不成?

軍隊駐紮的範圍內,連兔子都早被軍中衛青麾下那群狠人給抓去加餐了……

當然。

曹酩待在這邊也就只能說湊湊熱鬧了。

他不會是熱鬧本身。

也沒有人敢把他作為熱鬧本身。

但最終他也還是沒能熬一整個通宵。

不宵禁歸不宵禁了只能說是。

翌日。

不等曹酩繼續多睡,哐哐哐的砸門聲就響了起來。

曹酩當即嘴角一抽。

整個學院,敢這麼砸他的門的……也就只有桑弘羊那個傢伙了。

而這傢伙只要來,那就肯定是有正事兒。

從床上翻身起來、開門。

一系列動作一氣呵成。

下一刻,他就看到了一臉‘果然如此’表情的桑弘羊。

“你果然還在睡覺!老曹!”

“今天啥日子你都忘記了?”

曹酩嘴角輕抽:“不就是運動會麼?”

這事情他可能忘記?

不可能!

“我又不一定要到場,你看著主持不就好了?”

“不行!”

話音剛落,桑弘羊就直接拒絕了他的提議:“我也要參加,老師組的長跑、鳧水、爬山。”

“……”

曹酩一陣無語。

你咋不說鐵人三項呢?

這人真的是……

“行吧行吧,我知道了。”

說著他就去套衣裳。

桑弘羊都已經把參賽名單公示結束了,總不好讓他臨時退賽吧?

但桑弘羊不退賽的話,曹酩不去那就真沒有鎮場子的人了。

“老桑……”

“下次再有這種事情,你把名單先交給我,我得先審上一遍……”

“然後咱們再公示,不好麼?”

“不行!”桑弘羊直接拒絕:“老曹,是你說的,學院一切事物要保證公平公正,不能容許任何人因為個人原因插手其中……”

“停停停!”

眼見桑弘羊又開始背起來了學院規章制度的總綱,曹酩就覺得一陣頭疼。

這玩意兒還是出自於他自己之手的!

早知道這樣,當初他就給自己留下一條退路了。

也不至於現在一次次被桑弘羊用這個頂回去。

簡直堪比正在唸叨某猴的和尚。

“行了,你先出去等!我洗漱一番就去!”

說完,曹酩就略微停頓了下,隨後立即改口:“算了,你先去吧,先主持著,反正老師組的比賽沒這麼早。”

桑弘羊攤手:“那你快點啊!”而後他就直接轉身離開了。

曹酩這才鬆了口氣。

但搖了下腦袋之後,他就繼續洗漱了起來。

既然都已經起床了,也就沒啥必要再去睡回籠覺了。

就在他剛洗漱結束的時候,霍去病就直接闖了進來。

“兄長,運動會開始了!你不去麼?”

曹酩打眼在他臉上瞅了幾眼:“去!”

現在他真的懷疑霍去病這小子跟桑弘羊是不是提前串通好的……

一個前腳走,一個後腳來。

就差沒踩著對方的鞋子了。

霍去病則是有些詫異地在他自己臉上摸了起來:“兄長,我臉上有什麼東西嗎?”

“你在看什麼啊?”

曹酩搖頭,否掉了這小子的猜測之後就抓起手巾在臉上隨便抹了幾下,擦乾水漬。

“行了,走吧,去看運動會吧!”

霍去病極其識相地送上小手。

一路上他倒是沒有問什麼,只是不停地瞟著那些以往都非常常見的學院當中的景色。

就好像……這些東西每時每刻都有值得注意的地方一樣。

當然,曹酩倒是沒怎麼好奇。

畢竟每個人都是從好奇心害死貓的這個年紀過來的,他也不例外。

反正不過就是一些小孩子的天性罷了。

沒啥太值得關注的。

很快,兩人就走進了劃定出來的運動場上。

一切所需器具都是工研所臨時打造出來的,雖然大多都是木頭所制,但論實用性,確實一點也不輸後世那些器材。

最起碼,以這些木器的堅固程度,熬過去這次運動會肯定不會有任何問題。

而此時,運動也已經開始了。

第一項比賽,個人組的短跑。

比賽規則跟後世大學運動會上的幾乎一模一樣—這不是曹酩抄的,而是學院老師們集思廣益想出來的。

只能說很多東西走到最後都殊途同歸了。

當然,這也從某方面說明……最起碼在這運動會的制度上,每個時代的大家都能算是沒走錯吧!

當然,曹酩並未選擇第一時間往看臺上走,而僅僅是跟霍去病一起站在短跑區域外看著。

他倒要看看學院這群學子們的體能能到什麼程度……

下一刻曹酩就看到了。

從那一道‘開始’聲落下,再到有人衝過終點。

而後曹酩就大致估計了一下……

可能、或許、好像、這群傢伙的平均時長遠比後世大學的學生要快那麼一兩秒?還是不到?

反正學院這群學子們的速度真的很平均,沒有出現什麼第一名跟最後一名拉特別遠的情況,大多都還幾乎是在同一時刻的。

低頭看了眼霍去病,而後曹酩就伸手拍了下他的腦袋:“去玩吧,兄長要去看臺那邊了,還有點事情要做。”

早就已經答應過桑弘羊的,他得去鎮場子了。

不然回頭不知道還要被那傢伙怎樣抱怨。

隨著霍去病離開,曹酩也就轉身直接往看臺上走去了。

老師組的比賽稍微要比學生們的晚一點。

當然,如果不是曹酩否掉了這群戰鬥狂人的提議,說不準老師組的比賽會直接演變成大型互毆現場。

而曹酩給出來的藉口也很簡單。

不能給學院學子們造成不良影響。

最後,那群傢伙就只能捏著鼻子認了,但最後他們給自己這群人定下來的比賽就要硬核許多了,像桑弘羊之前說的大漢版‘鐵人三項’還是其中最輕鬆的那些。

屬於是友誼賽的範圍。

其餘的競爭最激烈的,直接就是舉重或者‘拉力賽’之類。

當然,這個拉力賽就是字面意義上的拉力賽,而不是後世汽車比賽的那種拉力賽。

比如拖著一塊上百斤重的大石頭跑步,不論時間,以倒下計,誰拖著這大石頭跑得越遠,誰贏。

一群狂人。

當然,這些曹酩批了。

畢竟這又不會有啥太惡劣的影響。

撐死了這些傢伙丟一丟臉而已……大機率是不會的。

就像普通人看大力士比賽一樣,看個樂子的居多,少數人就是用崇拜的眼光去看的,但絕對不會有人說鄙夷。

畢竟這種事情完全不是普通人所能達標的。

普通人能夠得上的時候,或許還會有人去鄙夷,可當中間差距大到不可言說的程度的時候,大多數人都只會仰望。

就是有一點曹酩沒有點明瞭……以學院老師們的平均體型……他真的不怎麼看好這群傢伙搞這樣極限的作死。

比如說拉力賽吧,報名了,回頭拉不動兩步,那他們就真的得把臉塞褲襠裡去了。

體育精神,重在參與,但有些時候也還是要量力而為。

不然徒惹人笑柄的可能性遠超創造記錄的可能性。

隨著他邁步走上看臺,早就等到望眼欲穿的桑弘羊立馬就把主持權給曹酩交了。

他可是等了好久了。

畢竟大漢版‘鐵人三項’就是老師組那邊開場的比賽了。

桑弘羊不到位,這肯定是沒法開始的。

—學院老師攏共就那麼幾個人,缺了誰也不行。

看著急匆匆離去的桑弘羊,曹酩直接就翻了個白眼給他的背影。

而後直接一屁股坐下。

鎮場子就鎮場子。

這年頭又沒有什麼話筒啊擴音器之類的,自然用不著他來說那些場面話搞主持那一套。

先前他給桑弘羊說的主持,也就是這樣的鎮場子,別讓運動會出現啥大亂子而已。

沒有其它需要乾的事情了。

可以說是很無聊了,不然曹酩也不會不想過來。

時間一分一秒而過。

很快,近午了。

隨著學子組、老師組早上的最後一項比賽開始,曹酩就看到了一個原本不屬於學院的人進入了運動場中。

那是內侍。

劉徹最為近身的幾個內侍其中一個。

他矇頭在場內尋找了半天,等看清曹酩所在之後,便立馬往看臺上趕了過來。

曹酩眸子微眯。

這是……

難不成發生了什麼事情?

是那些‘猛將’鬧事?不滿之前他丟人去長安城門外的舉動?

還是什麼?

當即,他就起身往內侍那邊追了幾步。

兩人就這樣在看臺邊上碰了面。

“哎喲……我的新糧侯,我可總算是找到你了……”

“陛下讓我來跟你說兩件事,誰曾想你竟然在這裡……”

他嘰裡呱啦說了一大堆,全部都是在倒著苦水。

半晌之後,才意猶未盡地緩緩住嘴。

曹酩已經一臉麻木了。

“高近侍,我舅舅他到底讓你來給我帶什麼話啊……”

高近侍這才反應了過來,老臉一紅:“你瞧瞧,我這差點……我的錯,我的錯!”

“陛下說:酩兒你的食邑已經定好了,過幾天回來長安一趟,來取你的印綬、朝服這些東西。”

曹酩面無表情地豎起一根手指:“這是第一件事。”

“第二件呢?”

有關於食邑的這個問題,他倒是不怎麼在意。

當然,在意不在意都無所謂,但該走的流程還是得走,那些印綬、朝服(華服)之類的東西也得去一併拿來。

這事情陽信公主這個親孃早就給他打過預防針了,稍微科普了一下封列侯的流程。

要知道列侯這個集體可是從根子上就同大漢朝的皇帝深度繫結的。

這事情是在諸呂之亂後徹底定下來的。

在諸呂之亂前,列侯(之前為徹侯)跟皇帝的繫結還確實沒那麼深。

若是按照正常封列侯的流程,一般都是先擬名定食邑,然後制服印,然後再上告太廟,對具體的人進行實封(帶食邑)。

當然,陳蟜那種的不用。

他那個列侯是因為他媽而封的,而且不屬於可以被完全傳承下去的爵位。

確切點來說……是一代侯。

不過誰都沒有點名而已。

但曹酩這個列侯,擬的確是實打實的列侯,跟那些因軍功而封的列侯完全無二。

當然,他這個順序有點錯了。

劉徹直接先給曹酩封了侯,然後再去擬的食邑、制服印。

順序稍微錯一點沒事,但所有的流程都還是得走的。

這一點誰也繞不開。

“第二件事情……”

高近侍賊眉鼠眼地往旁邊看了一圈,確定周遭沒有什麼其他人後,就壓低了聲音衝曹酩招手:“新糧侯,近些,你貼近些我說,陛下說只能讓你一人知道的,不能太過伸張。”

“嗯?”

曹酩下意識挑眉。

劉徹這是又要搞什麼事情?

大事?

隨後他就附耳過去。

高近侍貼近了他耳朵之後就輕聲開口:“陛下說,那個專利法已經修改好了……過些日子就要加進漢律當中,近來……還請新糧侯收斂著些,已經有人對你有所不滿了。”

“別惹事。”

瞬間,曹酩就明白了劉徹真正想說的。

律法修改……從某些方面來說,也叫—變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