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公子……”
衛青接過曹酩遞過來的紙張，略有些遲疑。
“嗯？怎麼了？”
“讓去病跟陛下對戰……會不會……”
“不會！”曹酩輕笑著打斷了衛青的話：“去病那小子，可沒少玩過桌面戰……具體來說，學院裡的所有學子都沒少玩過。”
“他贏了，那也是佔據了主場優勢，更何況以舅舅對去病的寵愛，你覺得舅舅會生氣？”
“若是他輸了的話，那更好！”
“正好罰去病多抄點書，算是給他學業打基礎了。”
“信早就跟我說了去病在學業上的進展—這小子聰明是聰明瞭，但一直都不把聰明往學業上放，大多時候都是在關注兵法、軍事之類的東西。”
“正好藉著這個機會好好給他提升一下基礎學業。”
說完，他就略微一頓，隨即立馬轉移了話題：“行了，你還是先安排那群大老粗們上場吧。”
“我先好好看看去病打算怎麼跟舅舅對這一局。”
“說不定去病能贏呢？”
話雖如此，但就眼下，曹酩還確實不認為霍去病能贏得了劉徹。
最起碼……大機率贏不了吧。
畢竟劉徹怎麼說也接觸學習兵法這麼久了，但霍去病呢？滿打滿算就給他算個一年吧！
而且霍去病連字都還沒認全乎了……就別說自己下去能給自己補課讀什麼兵書了。
衛青打眼朝霍去病所在的隔間瞅了眼，臉上笑意浮現。
“希望吧！”
他也一樣不覺得霍去病有贏得了劉徹的可能，否則，以衛青的性子，他要是能笑出來……才怪！
兩人在某方面此刻直接達成了共識。
“行了，你先去安排吧，我去看看……”
曹酩擺手，而後就晃晃悠悠地往第一個沙盤的場地走了過去。
不過他並未去隔間，而是去了公眾場地。
看熱鬧嘛！不得跟廣大學子站一塊兒？
曹酩也好奇以霍去病現在的這個水準，能跟劉徹打成啥樣。
這樣他還能略微判斷一下霍去病的先天天賦，而不是經歷了後天學習的綜合軍事水平。
雖然正史上那個霍去病曾經有一句極為出名的話在—顧方略何如耳，不至學古兵法！
但就曹酩這幾年對於霍去病的瞭解……
雖然傲起來了，這小子是真的傲，但他還真不至於說做出輕視前人兵法之類的事情。
如果真的糾結於這句話的話……可能他大機率會是想說‘盡信書不如無書’這種的意思。
而且更重要的是……霍去病這臭小子歷來在外人面前沉默寡言，除了那些同齡人本就排斥他以外，另外一點就是嘴笨了。
一句話說不出來他想說的意思，反而讓別人誤解，這才是霍去病身上的常態。
而且更重要的是，無論正史上的霍去病還是如今曹酩眼中的這個霍去病，他從來就沒有牴觸過學習前人兵法！
但是，他身上卻也有很大一個說問題也不是問題的問題。
這小子只接觸、學習他喜歡的那一類學識，兵法亦在此列！
一直以來，曹酩都想把他這個問題給稍微彌補一下，最起碼，讓那些個他身上最為明顯的缺陷變得不再那麼明顯也行。
但事情的發展確實有點不盡人意了。
似乎是隻要曹酩不明說，霍去病就會裝完全聽不懂。
這就讓他一直很頭疼。
畢竟現在霍去病的年紀還在那放著，現在就明說的話完全沒有必要，畢竟在曹酩對於他的規劃中，眼下這個階段，霍去病唯一必須的就是能夠獨立看書思考的基礎—認字。
更多的完全就是在放養了，隨便霍去病怎麼去玩。
隨著一步步走近，學子們自動給曹酩讓開了最前面一個視野最佳的位子。
他也是一點不客氣，直接就坐了下來。
“都坐吧！”
“別擋了別人的視野……大家都要看的！”
老生常談了。
即便曹酩不說，眾學子也一向都維持著該有的秩序。
畢竟與他人方便也是與自己方便。
這一次搶到了好的位置，不代表下一次還能搶到好的位置，這一點的認知大家都還是有的。
至於說或許會發生衝突之類的事情……
這一點沒人擔心。
從建立學院開始，曹酩就在學院裡設立了擂臺。
有矛盾就去提交申請，直接上擂臺去處理，只要不出人命，不弄出來殘疾，誰趴下起不來誰輸。
但凡敢不給學院遞交申請上擂臺私底下處理的……曹酩是一點都沒客氣，直接清出了學院。
男女等同。
五年時間，第一年就被清退了二十人。
第二年開始就沒有人敢私底下處理了。
坐定之後，很快，就有人在公眾沙盤上開始了對於劉徹、霍去病各自獨立沙盤佈局的復刻。
初期準備剛一結束，曹酩就挑起了眉頭。
劉徹的這個佈局……是直接復刻的匈奴？
這人肯定是藏著其它心思的！
好傢伙！
再往霍去病的佈局看過去的時候，他就忍不住嘴角一抽。
Nnd……
這小子在正面戰場佈置這麼少的人？剩下的人打算直接給劉徹來個包餃子？
他就不怕被劉徹把餃子皮給捅穿了？
步兵給騎兵包餃子……這還真是第一次見！
要知道就算單純以機動性來計算，歷來都只有騎兵把步兵當餃子給包了，而步兵想要包騎兵的餃子……很難！除非是先天有著地形或者運氣的加持，即便是有這兩樣東西在，那也還是不夠！必須將步兵進行升級，升級到重甲步兵的程度才有可能全功。
但……重甲步兵這裡可沒有。
在基礎步兵之上，霍去病手裡撐死了就有一些騎步兵以及弓弩兵、車兵、槍兵之類的。
連盾衛都涉及不到重甲的程度。
基本上屬於被騎兵完克的狀態。
“院長，你覺得誰能贏啊？”
隨著略顯陌生的聲音從身旁響起，曹酩就轉頭看了過去。
胸章表明瞭開口人的身份。
兵院學子。
當即，他就輕笑一聲：“你覺得呢？”
那個學子明顯一愣，隨即他就搖起了腦袋：“我不知道……不過我想去病贏！”
應有之義！
曹酩笑著點頭，示意他知道了。
畢竟霍去病以前總是喜歡跑去兵院的學堂上廝混，而眾學子又知道霍去病算得上是曹酩的表弟。
時間長了，自然就跟這群學子們混熟悉了。
就算劉徹是皇帝，但放到這群學子們面前，那也是屬於‘疏’的。
而霍去病自然就是那個比較親的了。
親疏遠近都明明白白在面前放著，兵院的學子想讓霍去病贏也正常。
“不出意外的話……”
“去病應該贏不了。”
再轉頭過去看了一眼公眾沙盤後，他就輕聲吐出來一句話。
畢竟劉徹是實打實經歷過教育的，而且從小就是以儲君的身份接受的教育，從基礎到更高層次的都有。
軍事類的更是他一直以來的執念。
要說劉徹不懂兵法那幾乎沒有可能，正史上，劉徹都能親自作為老師來教霍去病讀書、讀兵法……這就已經從某些方面說明了他在這些方面的造詣了。
後世都說滿清皇帝的個人文化水準高……但終西漢一朝，皇帝的個人文化水準，除劉邦外老劉家的所有皇帝基本上都處於歷史高位。
他們接受的文化教育，那是實打實的百家文化精髓。
—劉徹這個熱衷於武力的，都能給別人當老師，那就不用提其他人了。
而之所以老劉家的皇帝給人的整體觀感會給人一種文化程度不高的錯覺，很大程度上跟劉邦傳承下來的流氓習性以及整個社會層的務實屬性這兩點息息相關。
而老劉家的皇帝又不像滿清一朝的皇帝將玩樂作為皇帝的本職。
整個西漢，唯一在文化上面玩得風生水起的，估計也就只有元帝劉奭了。
當然，這一個傢伙也一樣沒有將文化這個副業作為主業，但是他作為皇帝的主業確實被副業給影響了。
然後宣帝那一句‘亂我漢家者，太子也’就被廣泛流傳開了。
名聲不可謂不一落千丈。
而劉徹精通兵法這一點，在沙盤佈局上也能看出來。
在不清楚對方兵力佈局的具體情況下，即便手裡的兵種是騎兵，他也在第一時間選擇了大規模騎兵固守，小股騎兵外散探索的模式。
這樣他就能以最少的兵力探查到霍去病的動向，然後實施大規模打擊。
很穩妥，也很要命。
當然，匈奴人肯定是不會有這樣的作戰意識的。
那群以劫掠為根本的傢伙，最常用的作戰方式就是第一時間分兵，多路同時對大漢展開襲擾攻擊再附帶劫掠。
霍去病已經輸了！
從一開始的戰略制定就已經輸了。
當然，這不代表不值得繼續再看下去了，相反，很值得繼續看。
霍去病會輸戰略這很正常。
他就不是一個帥才，而是一個天生的將領！
真正的問題在於接下來霍去病打算怎樣去操控小股兵力。
這才是他的天賦所在。
而且……最離譜的事情就是霍去病能夠用小股兵力完全對整個戰場的逆轉絞殺。
以戰術打敗戰略。
典型且足夠完美的下克上。
之所以說霍去病輸，是因為沙盤戰術推演當中的兵力資料都是恆定的，而不是現實中。
現實中，若是以正史來估計的話……
只要到了霍去病麾下的人，個人實力以及軍隊綜合實力都會有著接近兩倍及以上的均衡增幅。
沙盤削了霍去病的帶兵能力。
而這偏偏就是霍去病個人能力在現實中的最強bug。
不過……
曹酩看著沙盤中的動向，雙眼微眯。
有點東西……
霍去病並非一次性將所有兵力全部放出去了，而是分成了前中後三波。
而且這三波的兵力中間有著一個行進路線的時間差。
按照這樣下去，第一波兵力在被劉徹徹底殲滅後，第二波兵力都未必能到，而霍去病的第三波兵力跟第二波又連得很緊……
這是要打一個認知差？
第一波兵力就只是一個誘餌？真正的殺招在第二波以及第三波兵力？
再看劉徹，基礎戰略依舊沒有太大變化，散出去的騎兵小隊依舊是在執行斥候任務。
頓時，曹酩就來了興致。
有得看了！
他沒想到霍去病還能玩出來這一手心理戰。
就是不知道劉徹能不能反應過來了。
如果能反應過來的話，霍去病直接就會涼涼，但如果反應不過來的話……
曹酩看著公眾沙盤略微估計了一陣。
嗯……
劉徹不會輸，但是估計也不會贏得太好看。
“對了！”
曹酩轉頭向身旁兵院學子：“去病聽了哪幾節課？”
“你們誰知道？”
聲音落下，他周遭兵院學子一陣沉默。
半晌，才有一道聲音從曹酩身後悠悠響起：“院長，就是軍事心理戰的課，他連著聽了一週，其它的課，他每次都只是聽一兩節，然後就不再去了，去病自己說的，他聽不懂那些……”
“……”
曹酩嘴角狠狠一抽。
這小子……
真會找課聽！
現在都這樣了，以後也不知道他能長到多髒……
不過很快曹酩就調整了過來。
多髒都沒事，畢竟打仗嘛！自然是越髒越好。
而且霍去病日後打的肯定就是匈奴了。
手段髒一點反而比光明正大要好得多。
而且更重要的是……軍事向來都是唯結果論。
就算霍去病到時候玩得再髒，只要他贏了，那迎接他的，只會有美名。
君不見，就連白起坑殺了趙國四十萬兵，後世也一樣有著美名在？雖然當時白起確實被罵臭了，但那些罵白起的，要麼就是政敵，要麼就是六國之人了。
很快，沙盤上雙方的兵就依舊開始接觸了。
圍觀群眾也是直接屏住了呼吸，一點兒聲音也不敢發出，生怕打擾了主戰雙方。
……
一個時辰後。
曹酩嘴角抽搐地看著劉徹方把霍去病象徵主帥的旗子解決掉，然後就長嘆了一聲出來。
主持這一場戰局的兵院老師表情跟他一模一樣：“此戰，匈奴方，勝！”
聲音落下，劉徹就黑著臉從隔間走了出來。
他贏了，但不多。
下一刻，劉徹就看到了從對面隔間蹦著跑出來的霍去病，頓時臉色再黑。
艹！
霍去病一臉興奮地跑到曹酩身前：“兄長，你看到沒？你看到沒？”
“我輸了！！！”
曹酩往臉上抹了一把，而後直接按住霍去病的腦袋：“別鬧！”
這小子輸是輸了……但看這樣子，丫估計也爽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