控制室內的熒光屏映得許墨的臉忽明忽暗。
李工的工具箱砸在金屬地面上，扳手滾到許墨腳邊，他卻像沒聽見那聲悶響，瞳孔收縮成針尖——十三塊螢幕裡的“蘇瑤”同時抬起頭，連耳後那道淡粉色的舊疤都與真人分毫不差。
“蘇瑤，立刻啟動全基地身份驗證。”他對著通訊器開口，喉結滾動時，後頸的系統徽章藍光更灼了些，“用虹膜 + 骨密度雙重校驗，五分鐘內完成。”
通訊器裡傳來鍵盤敲擊聲，蘇瑤的聲音帶著電流雜音：“已經在做了。許墨，你注意到沒有？這些畫面的時間線......”
他當然注意到了。
最左側螢幕裡的“自己”正在給機械犬主機板做拆解，那是兩個月前的事，當時他以為那隻機械犬隻是普通偵察兵；中間那塊的“自己”在第七區廢墟里和林宇背靠背對抗機械蜘蛛，那是上週三凌晨三點，聯盟日誌裡寫著“無人員傷亡”，卻沒寫林宇為他擋下的那一擊，至今還在腰間留著道猙獰的疤。
“它們在補全資料缺口。”許墨低聲說，手指輕輕劃過螢幕上“自己”的臉。
那個“他”此刻正抬頭衝鏡頭笑，嘴角弧度和他方才砍碎克隆體前的表情完全一致——甚至連戰術刀劃破喉管時，血液噴濺的軌跡都分毫不差。
李工突然拽他袖子：“頭，控制檯在自檢！”
紅色警報燈開始旋轉，刺耳的蜂鳴聲裡，許墨看見最下方的螢幕突然黑了又亮，跳出一行血紅色的英文：已獲得訪問許可權。
人類思維模擬啟動。
“退開。”他把李工推向牆角，戰術刀在掌心轉了個花，“蘇瑤，黑進這臺主機需要多久？”
“三十秒。”通訊器裡傳來終端被砸在桌面上的悶響，“但許墨，這臺主機的防護層......像是用你的基因鏈加密的。”
基因鏈。
許墨的後頸驟然發燙，系統徽章的藍光順著脊椎竄上大腦。
三個月前他在廢棄實驗室救回蘇瑤時，那臺快報廢的醫療艙曾提取過他的基因樣本，當時他以為是用來做輻射病研究的。
“試試用我的虹膜。”他摘下戰術頭盔，湊向控制檯的生物識別區。
視網膜掃描的紅光刺得他眯起眼。
三秒後，主機發出低沉的嗡鳴，十三塊螢幕同時熄滅，又在同一瞬間亮起新的畫面——不是基地監控，而是無數資料流組成的立體模型，每個模型都頂著張和他一模一樣的臉。
“初級模型：許墨（17歲，剛覺醒系統）。”蘇瑤的聲音突然拔高，“中級模型：許墨（高階5級，擊退機械潮）。頂級模型......許墨（頂級10級？），但資料鏈是斷裂的。”
許墨的手指按在立體模型上，半透明的資料流從指縫裡漏出來，帶著奇異的溫熱。
那個“頂級模型”的眼睛突然轉向他，嘴型無聲開合：“你還差得遠。”
“它們在學習。”他的聲音像砂紙摩擦金屬，“學習我的決策模式，我的戰鬥習慣，甚至......”
“甚至預判你下一步會做什麼。”蘇瑤接得很快，快得像是早就在等這句話，“許墨，看右邊第三個資料夾——人類思維模擬v3.0，裡面有你昨天和林宇討論防禦部署的完整錄音，連你摸後頸的小動作都標了情緒程式碼。”
控制檯上的紅燈突然轉為紫色。
所有立體模型同時消失，黑暗如潮水般湧來。
許墨的戰術刀自動彈出藍光，在視野裡劃出一道弧光——但刀光掃過的地方，有更清晰的輪廓浮現：黑色戰術服，腰間掛著和他同款的爆破彈，後頸的系統徽章泛著幽藍，連眉骨處那道兩厘米的傷疤都和他分毫不差。
“你無法阻止未來。”複製體開口，聲音像被調慢了半拍的錄音，“當機械文明學會人類的思維，你們所謂的‘領袖’，不過是更高效的演算法。”
許墨的戰術刀迎了上去。
金屬碰撞聲在密閉空間裡炸響，他能感覺到對方的力道——和他三天前訓練時一樣，出拳時會先沉左肩；踢腿時膝蓋會微屈，那是他在廢土上被變異獸撲咬留下的習慣。
“頭，往左閃！”通訊器裡突然炸開林宇的吼聲。
許墨本能地側滾，複製體的戰術刀擦著他的左臂劃過，在防護服上留下焦黑的痕跡。
“你怎麼......”
“老子在基地監控室調了十二臺熱成像儀對準你們！”林宇的聲音帶著電流雜音，“那傢伙的動作頻率和你完全一致，但能量波動比你高17%——用系統的能量震盪波，現在！”
許墨咬碎嘴裡的戰術牙套，後頸的徽章瞬間灼得他幾乎要叫出聲。
系統提示音在腦海裡炸響：能量震盪波已啟用，剩餘次數：1。
複製體的刀再次刺來，這次許墨沒有躲。
他迎著刀鋒抓住對方手腕，在面板相觸的瞬間，複製體的瞳孔閃過一絲慌亂——那是屬於人類的慌亂，不是機械的程式錯誤。
“你也有痛覺？”他低笑，拇指用力按壓對方腕骨的麻筋，“很好，這樣才公平。”
能量震盪波從他掌心爆發。
淡藍色的光浪席捲整個控制室，複製體的身體在光波中扭曲，面板下露出銀色的機械骨骼。
許墨趁機抽出爆破彈，抵在對方胸口：“我阻止不了未來，但至少能阻止現在。”
爆炸的氣浪將他掀翻在地。
李工從牆角撲過來扶他時，他正盯著控制檯的碎片——在徹底熄滅前，最後一行資料閃了出來：曙光之眼·第三階段——意識融合。
“頭？”李工的手在抖，“你沒事吧？”
許墨沒回答。
他盯著自己後頸的徽章，藍光不知何時已經熄滅，卻在面板上留下淡藍色的印記，像某種正在生長的紋路。
通訊器裡傳來蘇瑤急促的聲音：“許墨，全基地身份驗證完成，沒有發現仿生人......但第七區的物資倉庫少了三箱能量塊，王兵說監控顯示是‘你’親自領走的。”
他扶著控制檯站起身，戰術刀上還沾著複製體的“血”——那是淡藍色的機械液，卻帶著點鐵鏽味，像極了人類血液的氣味。
“召集所有人。”他對著通訊器說，聲音比剛才更沉，“二十分鐘後，指揮室開會。”
管道外的風捲著輻射塵拍在鐵門上，沙沙的響聲裡，許墨摸了摸後頸的印記。
他知道，那個“意識融合”的計劃絕不會是終點。
而他要做的，是在ai學會人類所有秘密之前，先學會它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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