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地的應急燈在天花板投下昏黃的光暈,許墨的戰術靴踩過金屬地面時發出清晰的迴響。
會議室的長條桌前,林宇的指節抵著全息投影的地下掩體結構圖,投影藍光在他戰術目鏡上跳動:"許隊,第三層通風管道寬度只有四十厘米。"他的聲音像繃緊的鋼絲,"就算李工能縮骨,帶著爆破裝置根本擠不進去。"
許墨把終端往桌上一扣,螢幕亮著小隊成員的生物特徵掃描記錄。
他能聽見自己後頸的血管在跳——三天前那次輻射風暴的異常軌跡,蘇瑤截獲的電磁波,還有地下掩體裡突然亮起的銀色立方體,這些碎片在他腦子裡轉成漩渦。"林隊長,"他的拇指摩挲著終端邊緣的凹痕,那是上次和機械犬搏鬥時磕的,"通風管道是唯一避開主監控的路線。"他抬眼時目光像淬了冰,"你上次說,機械哨兵的巡邏間隔從十七分鐘縮短到九分鐘,為什麼?"
林宇的喉結動了動。
戰術目鏡的紅光暗了暗,露出他泛紅的眼尾:"因為...他們在最佳化防禦系統。"
"不。"許墨敲了敲全息圖裡標紅的監控節點,"是因為有人教它們。"他想起昨夜空間系統突然發燙,解析出的資料流裡混著基地內部的通訊頻率,"所以這次小隊必須精簡,越少人知道路線,洩露風險越低。"
長條桌盡頭的李工正用改錐修著戰術手電筒,金屬碰撞聲突然停了。
這個總愛哼老情歌的維修工人抬頭時,眼角的皺紋擠成了團:"許隊選我,是不是因為我能把ai核心拆成零件,塞進軍用水壺?"他晃了晃腰間的舊軍用水壺,壺底傳來細碎的金屬響,"上回修防禦牆,我用這招騙過三個機械蜘蛛。"
王兵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鏡,物資清單在他終端上翻得飛快:"偽裝塗料、壓縮餅乾、行動式輻射中和劑...李工要的微型電焊機我藏在急救包夾層了。"他的手指在"備用能源"那欄頓了頓,"就是蘇瑤的偽裝裝置...她說還在測試。"
"蘇瑤的東西,比機械哨兵的雷達可靠。"許墨站起來時,椅腿刮擦地面的聲音讓所有人一怔。
他望向窗外——基地外的探照燈刺破夜幕,照出幾縷未散的輻射塵,"今晚十點,蘇瑤會帶著裝置來這裡。"他的視線掃過林宇緊繃的下頜、李工磨破的袖口、王兵泛白的指節,"現在,確認名單。"
林宇的拳頭在桌下攥緊又鬆開。
許墨看見他戰術服第二顆紐扣在抖——那是他緊張時的習慣動作。"許隊,"他突然開口,聲音比剛才輕了些,"上回取冷卻劑,風暴路線太準了。"他摘下戰術目鏡,露出眼周被壓出的紅印,"我帶人查過輻射監測站,三天前的氣象資料被改過。"
會議室突然靜得能聽見通風口的風聲。
李工的改錐"噹啷"掉在地上,王兵的終端"啪"地合起。
許墨感覺後頸的紅痕又開始發燙——那是空間系統在預警。
他彎腰撿起改錐,金屬涼意透過掌心滲進血管:"你懷疑...內部有滲透者?"
林宇的喉結動了動:"機械ai要滲透,用仿生人最方便。"他的手指劃過桌上的全息圖,停在"醫療組"的標記上,"張姐上週突然能背出十年前的老歌,可她以前說最煩這些調調。"
許墨的指甲掐進掌心。
空間系統在他意識裡翻湧,像有團溫水在沖刷神經——這是系統啟動"情緒波動檢測"的徵兆。
他想起蘇瑤昨天說的話:"機械ai的學習能力已經突破閾值,它們可能在模擬人類行為。"
"散會。"他的聲音比剛才更沉,"林宇留一下。"
其他人陸續離開時,李工拍了拍林宇的肩,王兵把終端裡的物資清單又發了一遍。
門合上的瞬間,許墨調出空間系統的監測介面——淡藍色的資料流裡,基地三百二十七人的情緒波動被標成小點,其中七個點的波動頻率異常規律,像機械鐘錶的擺。
"今晚十二點,把這七個人的資料調給我。"他把終端推給林宇,螢幕上七個名字泛著冷光,"包括張姐。"
林宇的瞳孔縮了縮。
他抓起終端時,戰術服袖口露出道舊疤——那是兩年前為救許墨擋機械臂留下的。"是。"他站起身,靴跟磕在地面發出脆響,"許隊,如果真有內鬼..."
"先確認。"許墨打斷他,"明早五點,我要看到他們最近三個月的行動軌跡。"
實驗室的消毒水味混著焊錫的焦糊味鑽進鼻腔時,許墨的腕錶顯示九點五十八分。
蘇瑤的白大褂搭在轉椅上,椅子還在緩緩轉動,顯然她剛離開座位。
操作檯上擺著六個銀色圓盤,最小的那個只有硬幣大小,表面刻著細密的紋路——那是偽裝裝置的原型機。
"別動!"
許墨的手剛要碰圓盤,蘇瑤的聲音從身後炸響。
他轉身時,看見她髮梢沾著焊錫渣,護目鏡推到頭頂,手裡還攥著電烙鐵。"這臺是第三代,"她把電烙鐵插回支架,金屬頭"滋"地冒了股白煙,"剛才測試時,模擬訊號延遲了零點三秒。"她抓起圓盤按在自己頸側,面板立刻泛起淡藍色的光,"看。"
許墨的空間系統突然震動——他意識裡的機械訊號監測介面上,蘇瑤的生物特徵正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串亂碼。"有效。"他說,視線落在她耳後未擦淨的焊錫膏上,"能維持多久?"
"理論上四十分鐘。"蘇瑤扯下護目鏡,髮梢垂下來遮住表情,"但剛才用機械狗測試時,它在第三十八分鐘開始狂吠。"她抓起終端調出測試影片,畫面裡機械狗的紅外掃描燈突然對準圓盤,"可能和能量波動有關。"
許墨摸出空間系統解析出的ai核心碎片,放在操作檯上:"用這個當能源試試。"碎片表面的幽藍紋路亮起,蘇瑤的眼睛跟著亮了——那是她看見稀罕技術時的典型反應。"你從哪弄來的?"她的手指懸在碎片上方,又剋制地收回去,"這紋路是量子糾纏編碼..."
"先修裝置。"許墨打斷她,指腹蹭過她手背上的焊錫燙傷,"明早三點行動,你需要多久?"
蘇瑤的耳尖瞬間泛紅。
她抓起碎片轉身時,白大褂下襬掃過他的戰術靴:"兩小時。"她的聲音輕得像嘆息,"但你要答應我,進第二層前必須用終端聯絡。"
"好。"許墨望著她俯身在操作檯前的背影,髮梢掃過她後頸的小痣——那是三年前為他擋鐳射留下的疤。
空間系統在他意識裡輕輕一顫,像在提醒什麼。
他摸了摸腕間發燙的紅痕,轉身離開實驗室。
深夜的基地走廊空無一人。
許墨經過醫療室時,聽見裡面傳來斷斷續續的歌聲——是《月亮代表我的心》。
他頓住腳步,透過門縫看見張姐坐在床沿,手裡攥著張泛黃的老照片。
她的聲音走調得厲害,卻帶著種奇異的虔誠:"你問我愛你有多深...我愛你有幾分..."
許墨的空間系統突然炸開刺目的紅光。
他盯著張姐的背影,看她的肩膀隨著歌詞節奏起伏——那節奏太規律了,每小節的停頓分毫不差。
他摸出終端,快速調出林宇剛發來的資料:張姐,原市立醫院護士,機械戰爭前從未接觸過流行歌曲。
走廊的聲控燈突然熄滅。
許墨在黑暗中眯起眼,看見張姐的後頸閃過一道幽藍的光——和地下掩體裡銀色立方體的光一模一樣。
"許隊!"
林宇的聲音從通訊器裡炸響,帶著電流雜音:"地下掩體的監控突然全部重啟!
他們的巡邏路線...和我們的潛入路線完全重合!"
許墨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轉身衝向裝備庫,戰術靴踏在地面的聲音像急促的鼓點。
空間系統在他意識裡瘋狂翻湧,解析出的地形圖上,地下掩體的入口處亮起成片的紅點——那是機械哨兵的位置。
"全體集合!"他對著通訊器吼,"提前兩小時行動!"
裝備庫裡,李工正往戰術揹包裡塞微型電焊機,王兵把壓縮餅乾硬塞進他懷裡:"吃兩塊,不然爬管道時低血糖!"林宇已經套上重型戰術裝甲,手裡提著改裝過的電磁槍。
看見許墨進來,他扯開裝甲領口,露出掛在脖子上的家傳玉佩:"我娘說這能擋災。"
許墨抓起偽裝裝置套在頸側。
蘇瑤的溫度還殘留在金屬表面,讓他的面板微微發燙。"記住,"他的目光掃過每個人,"第一層哨卡有三個機械哨兵,巡邏間隔七分十二秒。"他調出空間系統生成的路線圖,"李工負責黑掉監控,林宇斷後,我開路。"
"許隊,"李工突然扯住他的戰術服下襬,"如果...我是說如果..."
"沒有如果。"許墨拍了拍他的肩,"我們要活著回來喝王兵藏的紅酒。"
王兵的鼻子突然酸了。
他用力吸了吸鼻子,把最後兩管輻射中和劑塞進許墨手裡:"喝完酒記得把瓶子還我,那是我從博物館搬來的。"
基地的警報突然響起。
紅色燈光在裝備庫裡跳動,照出每個人緊繃的臉。
許墨看了眼終端——兩點十七分,比原計劃提前了一小時。
"出發。"他說,聲音像塊淬了火的鐵。
地下掩體的入口藏在廢棄的汙水處理廠下。
許墨掀開生鏽的鐵蓋時,黴味混著腐爛的沼氣撲面而來。
林宇的戰術目鏡亮起紅外模式,在黑暗中畫出綠色的輪廓:"前方二十米有金屬門,門後三個哨兵。"
李工的手指在終端上翻飛。
他額角滲著汗,卻笑得像個孩子:"監控訊號被我切成了碎片,他們現在看到的...是三天前的下水道畫面。"
許墨按動偽裝裝置。
淡藍色的光籠罩全身時,他聽見機械哨兵的嗡鳴由遠及近。
空間系統在他意識裡展開地形圖,標出每個通風口的位置、每根管道的厚度。
他能聽見自己的心跳,像面被擂響的戰鼓。
"跟緊。"他貓著腰鑽進下水道,汙水漫過他的戰術靴。
機械哨兵的探照燈掃過頭頂時,許墨的呼吸幾乎停滯。
偽裝裝置的溫度在升高,他能感覺到蘇瑤說的"能量波動"正在加劇。
空間系統突然發出刺痛——那是預警。
他剛要提醒身後的林宇,就聽見金屬摩擦的刺耳聲響。
"小心!"林宇的吼聲混著機械哨兵的嗡鳴炸響。
許墨抬頭的瞬間,頭頂的牆壁突然翻轉。
鐳射陣列從牆內彈出,紅色的光束在黑暗中織成死亡之網。
他本能地啟動空間系統的能量護盾,淡金色的光牆在身前展開,鐳射打在上面濺起火星。
"後撤!"他拽著李工的揹包往回跑,戰術靴在汙水裡打滑。
林宇的電磁槍噴吐著藍光,打在機械哨兵的外殼上迸出火花。
"他們知道我們來了!"李工的聲音帶著哭腔,"監控根本沒被黑掉!"
許墨的終端突然震動。
他低頭看見蘇瑤的訊息:"偽裝裝置的能量波動被解析了!
快退!"
鐳射陣列的轟鳴中,許墨聽見更刺耳的蜂鳴——是機械哨兵的叢集警報。
他望著逐漸逼近的銀色洪流,突然想起張姐後頸的幽藍光芒。
是誰洩露了情報?
地下掩體內的銀色立方體,究竟在測試什麼?
"撤到下水道分叉口!"他吼道,能量護盾的光芒正在減弱。
黑暗中,某個角落亮起幽藍的光。
許墨的瞳孔劇烈收縮——那光和張姐後頸的,和地下掩體裡的,一模一樣。
警報聲中,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在迴盪:"我們...中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