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們在建窯、修路之時,池威則帶著其餘的陶工在做土坯。

又過得一日,王進組織人手送來了第一批石碳。

萬事俱備,如今就到了正式燒製陶器的時候了。

燒製陶器其實並不複雜,把陶土捏成型的模具放進陶窯裡,點火燒便是,關鍵的是溫度,簡單來講溫度越高燒出來的陶器質量越好。

燒陶是個慢活兒,並非把陶器送進窯裡馬上就能燒製出來,需要耐心的等候,大約三天左右才能出窯。

李惲自然不可能一直等下去,跟池威交待一番後,他就帶著人離開了。

李惲走時本想邀池威一併離開,池威卻言:“開窯以後,窯工不能離開的,這是祖師爺傳下來的規矩,要時刻盯著窯口,提防出現意外,稍有不慎,整整一窯的陶器就全廢了。”

李惲頓時心生敬佩,“誰言我華夏之人沒有工匠精神,這不就是工匠精神嗎?”

華夏的匠人們一向以來,皆是踏實本分,一絲不苟。正是因為他們,才有了華夏領先世界兩千年的壯舉。

李惲發現自己對古代人的心態有了一些細微的變化。

李惲從來到這個時代之後,雖然不說,但內心之中確實是有一些優越感的。

直到今日,李惲終於漸漸收起了內心的優越感,易地而處,自己能夠做到這樣嗎。

後世之時自己也是社會底層,也打過工,但他捫心自問,他做不到如同現在這些人這樣。

不只是他,後世那個浮躁的年代裡面,能做到這樣的人可謂少之又少。但在這個時代從平民到貴族幾乎人人都能做到。

…………

李惲原本打算直接回縣城的,但到了岔路口的時候他突然停下了腳步。

鬼使神差的他轉向了另外一條路。

行了大約十來裡地,李惲停下了腳步。

此時他來到了一個小壩子前,這個壩子很小,非常非常下,總共不到兩百畝。

望著壩子,李惲心中卻是百感交集,因為兩千多年後他就是降生在這個小壩子。

“郎君,可要入村!”

左右之人出言詢問。

李惲搖了搖頭,“走吧,咱們回城!”

“諾!”

再次來到渡口,李惲也終於從回憶中回過神來。

這時他突然想到了一個問題,後世之時,這犍為縣可是有大量的甘蔗的,如今這一路走來竟然沒有見到一顆甘蔗。

“縣中可有人種植甘蔗?”

李惲向跟隨自己的小吏詢問。

“明府,聽說南邊有幾戶人家有種,不過並不多!”

“嗯!”

李惲點了點頭並沒有多說。

不過他在心中可是琢磨開了。

“這犍為縣的氣候可是非常適合甘蔗生長的。或許可以在縣裡推廣甘蔗種植!”

“糖在這個時代,可是妥妥的奢侈品,利潤不比絲綢、瓷器和鹽差……”

“縣裡原本就有鹽和蜀錦,如今又有了陶器,若是再有糖,那麼想不富裕都不行啊……”

“可惜,今年已經過了種植甘蔗的季節……只能明年再行此事……”

“要種甘蔗,還得要土地……如此還得對縣裡這些土豪進行一番清理了……”

“也是時候算算總賬了!”

“不,還得沉住氣啊,若是這些土豪狗急跳牆……還是等軍隊重整之後方才好動手……”

想到這裡,李惲命人把李輝、李瑄兩人喚了過來。

“如今府兵和團結兵整頓的如何了?”

“郎君,如今團結兵已經招募了百二十人,府兵稍好,可以徵調約兩百人……”

“團結兵怎麼才這麼點人!”

“郎君,本朝慣例團結兵只徵召當地富戶強壯子弟入軍,縣中富戶多遷往成都居住……”

“如此那就放寬限制!”李惲斟酌一番後道。

“可是,若是……”

“有什麼事,我擔著,無需擔心……還有儘量徵召百姓子弟入軍……鄉中土豪儘量排除在外!”

“郎君打算!”

李惲點了點頭,“不錯,這些人魚肉百姓就算了,竟然還勾結吐蕃,南詔……”

…………

三日後,李惲接到池威的通知,陶器已燒好,李惲帶著人再次前往陶窯。

楊盈聽說後,也吵著要見識一番,李惲想著也沒啥危險,這次把她也帶上了。

楊釗見自己女兒與李惲的關係日漸親密,更是笑的嘴都合不攏了。

不過他心中也是有些糾結,自己身份低微,自己女兒想要成為李惲的正妻卻是有些困難,但若是給李惲作妾,他又覺得有些委屈自己女兒了。

“把握大嗎?”李惲走到正在觀察情況的池威面前。

池威揉了揉臉,道:“小人也是第一次用石碳燒窯,窯口沒開之前,小人也道不出究竟,只能開了窯才能知道結果。”

李惲安慰道:“無妨,就算這一窯燒廢了也沒關係,咱們慢慢試,終歸會成功的。”

池威神情卻是有些忐忑:“明公說的是……”

李惲為了緩解池威的緊張情緒:“聽說這製陶與鑄劍道理一樣,不知這裡面有什麼講究沒有?”

問到自己擅長的東西,池威言語也多了起來,看李惲感興趣,他把製陶的東西一下子說了不少。

李惲陪著池威蹲在窯口前等了很久,陶窯的溫度終於降下來了。

看看時間差不多了,池威拎起一把大錘,將封閉的窯門砸開,周圍的匠人上前一陣扒拉,將門前的亂石扒開。

一陣灼人的熱浪撲面而來,李惲往後退了幾步。

池威對此卻毫不在意,用打溼的布裹住雙手,然後用夾子從陶窯裡夾出了一隻陶碗。

隨即把它放入一旁的水槽之中,在陶碗進入水槽後,那水瞬間就沸騰起來了。

李惲湊上前,盯著水槽裡那隻陶碗,待到陶碗完全降溫後,池威將它從井水裡取出來,眯著眼仔細端詳它的成色。

李惲看不明白,但也跟著看,陶碗在夕陽的餘暉下散發出金黃色的光暈,看起來非常的精緻,表面浮現出由明到暗的青灰色澤,顏色層層疊進,直至碗沿,顯得非常漂亮。

李惲這時把目光轉向池威,池威的神情漸漸變得輕鬆起來。

“看來是成了!”李惲在心中做了判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