爾朱雲烈看向後方,下令道:“全軍做好衝擊陣型,從後方突破!”
而後,爾朱雲烈拉著玉漣心的馬韁繩對她說道:“玉兒,一會兒跟緊我,千萬不要掉隊。”
玉漣心點了點頭,手已經攥住了韁繩,馬靴的鞋跟緊緊地踩住馬鐙。她自小習武,叱雲明月除了劍術之外,還教過她騎馬和騎戰之術,只是太久不用罷了。
一切都來的太快,若是普通的徵召民兵,現在早就慌得不知道該幹什麼了,幸好爾朱雲烈麾下的這一萬騎兵都是精銳,是隨她征伐多年的老兵,個個都是從屍山血海中生還的高手,隨時可以進入戰鬥狀態。他們選出一千名勇士組成先鋒,每個人都戴了鐵胃,左手小臂上套著圓盾,身穿兩層鐵甲,戰馬也披了一層鐵鎧,擺出錐形衝擊陣,快步前進,後面的大部隊緊隨其後。
爾朱雲烈身邊的親衛高舉一杆大旗,表明自己的位置,她本人則騎著馬不斷的催促士兵跟上,這次的行動必須要快,絕對不能讓騎兵們滯留在山谷裡和敵人交戰。
上萬名騎兵以極快的速度出現在後方的谷口,這得歸功於西魏這優良的馬種,爾朱雲烈麾下的騎兵所騎的戰馬,個個是頭至尾長丈二,蹄至背高八尺,跑起來快如風的千里馬,身上披著近百斤的馬鎧,馱著一個身穿五十斤甲胃的壯漢,還能疾馳如飛,真乃神駒,單是這一點,突絕人的騎兵就比不了,他們的馬,矮小且慢,衝擊力極差,但是數量多得驚人,一個人配著五六匹馬輪流跑,實在不行還可以驅趕馬群去衝亂敵人的陣型。
谷口的這支五千人的隊伍,以黑風山的土匪為首,加上西魏境內的其他馬匪和一部分流寇,看起來聲勢唬人,但就是一群烏合之眾。
至於為什麼土匪流寇會來夾擊爾朱雲烈,這還得說到宇文家。
宇文家的二公子宇文乂,是個商人,長期遠離京城的官場鬥爭,一門心思的經商,為家族聚集人脈和財富,為了能夠讓自己走商順利,他養了一批武藝高強的家奴作為殺手,專門用來除掉那些擋他財路的人,但他不全殺,殺幾個,留幾個,恩威並施,讓一眾盜匪流寇都成為他的手下和眼線,即便是黑風山的離情絕,也不得不尊稱宇文乂一聲老闆。
這次讓他們集體出動,正是宇文家家主下的令,只求能夠畢其功於一役,擊殺爾朱雲烈。
儘管宇文乂一再勸說,稱盜匪流寇打聽情報尚可,讓他們與爾朱雲烈的軍隊交戰無異於以卵擊石,但家主的決定已下,不再更改,他已經讓間者將爾朱雲烈的行軍路線出賣給了突絕人,只要那些盜匪流寇能夠拖住爾朱雲烈一時,讓突絕大軍抵達,定能將爾朱雲烈殲滅在朔雲谷。
朔雲谷外,一身黑色緊身皮衣,穿著長筒高跟馬靴的離情絕正抻著自己的馬鞭,看向谷口,她的眼神裡充滿了不耐煩,因為她實在不想摻和這件事,但宇文乂的指示她不得不服從,不然第二天她會被開膛破肚地倒掛在城門樓上,她非常相信宇文乂能幹出這種事來,他有這個實力,而且確實幹過這種事,他的人可以悄無聲息地將一個人從世界上抹去,不留一點痕跡,自己在他面前,不能說一個不字。
至於其他人,有的害怕,有的驚恐,有的瞪圓了眼睛在吹牛,實則自己後嵴梁直冒冷汗,他們魚肉鄉里,燒殺搶掠,再伏擊一手官軍和鏢局的隊伍,這些事他們在行,但要直面爾朱雲烈具裝甲騎的衝擊,他們腿都直髮抖。
“兄弟,你說這鐵甲騎兵衝起來是什麼樣的啊?”
“誰知道呢,我又沒見過。”
“他們都是官軍,怕什麼,咱們又不是沒砍過官軍,都是一群怕死的窩囊廢,我敢說,咱們把大刀往這一立,那些傢伙就不敢往前走了。”
“對對對,我聽說爾朱雲烈麾下有一支娘子軍,是她的親衛隊,都是些漂亮的小姑娘,你說一群丫頭片子能有什麼戰鬥力?這上了戰場,她們能幹什麼?拿自己的美貌誘惑對面嗎?”
“誒,那到時候可得活捉幾個帶回去啊。”
“可是我怎麼聽說爾朱雲烈手下的騎兵個個都是悍不畏死的狠人,咱們真的能擋得住嗎?”
“怕什麼!官軍都是群膏樑子弟,怕死得很,我敢打包票,他們那些人連血都沒見過,他們要是過來,爺爺我只要一晃我這副虎軀,那些小子就得嚇得尿褲!哈哈哈哈。”
一眾匪徒在互相吹噓著,靠著大話來掩蓋內心的恐懼。
他們確實戰勝過官軍,但那些官軍都是些駐紮在地方的衙門兵,都是些農民或者小市民出身,他們平時的任務就是維護一下地方治安,有時候還會幫助捕快抓個嫌犯,在城市裡面打擊一些個幹著走私買賣的黑市,按照城池的大小,駐紮規模分別是五十人,一百人,二百人,四百人,一千人。但是,爾朱雲烈麾下計程車兵可和他們不一樣,這些人都是軍戶出身,從一出生開始,他們便不會參與耕農與經商,從小練習武藝,接受軍事訓練,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戰士,不僅他們是戰士,他們的妻妾和子女也是戰士,而他們獲取財富與地位的路徑只有一條,那就是戰爭。
西魏按人頭數進行封賞,斬敵一首,賞銀三十兩,先登敵城牆者,賞金十六兩,軍職升三級,斬敵將一員,賞金三十兩,賜奴隸兩人,奴婢四人,破敵城池之後,全軍允許掠奪三日,掠來的東西一律歸自己所有。在這種制度下,渴求財富與地位來改變家庭生活狀態的軍戶們無不展現出對戰爭的狂熱,他們對爾朱雲烈無比的忠心,只因為爾朱雲烈可以為他們帶來財富與榮耀。
但這樣的制度下,爾朱雲烈的部隊已經成為一群驕兵悍將,他們不忠於皇帝,也不忠於國家,只忠於爾朱雲烈一人,他們,是爾朱雲烈的私軍。
這也是元子悠和宇文家處心積慮想要除掉爾朱雲烈以及她這支軍隊的原因,一面,他們不想將來被爾朱雲烈篡權奪位,另一面,他們不想給這些軍戶支付那麼高昂的賞金,斬一個敵首要賞白銀三十兩,這對於官老爺們來說是不能接受的,那可是他們的一頓飯錢啊,一場仗下來起碼斬上萬個首級,這麼大一筆銀子,怎麼能給那些賤當兵的?這得自己貪啊!
所以說爾朱雲烈屠戮朝廷不是沒有原因的。
匪徒們還在互相吹牛,忽然間覺得腳下的大地在顫抖,地面上的小石子都跳了起來,一支騎兵出現在地平線上,一面面旌旗映入他們眼簾。
騎兵們前進著,他們像是從地府中爬出來的亡靈,全身散發著死亡的氣息,而那死亡只會帶給一種人,那就是他們的敵人。
騎兵們在秋風中高聲的歌唱道:“越千山,過大江,收我白骨還故鄉!踏山河,滅敵酋,魂歸忘川骨埋丘!”
那是一首葬歌,是戰士們為自己做的一首葬歌,蒼涼雄渾,展現著一副視死如歸的精神,一開始只是沉厚的男聲,含混不清又嘹亮地歌唱著,不一會兒,男聲沉寂了,山谷中響起了甜美柔和的女聲,唱得卻還是這首葬歌,唱得低迴婉轉,悲哀悽美,讓對面的敵人不寒而慄,那空靈的女聲像是魔咒,讓人的恐懼無限地放大。
在這片名為赤縣的大陸上,人們一貫認為女性是應該遠離戰爭的,他們認為戰爭是貴族男人的博弈,而柔弱的女性只適合成為戰爭的犧牲品和附屬品,直到有一位法家名士提出“國有三軍,青壯男子一軍,青壯女子一軍,老幼共合為一軍”,整個大陸上的戰爭模式都改變了,所有的人都無從倖免,成為史書中那滴血的數字。
“來了!爾朱雲烈的騎兵來了!”
“放箭!”
一部分使用弓弩的人開始朝著迎面而來的鐵甲騎兵放箭,只是他們的弓弩都是些獵弓獵弩,力量較小。鐵甲騎兵們的胸甲有兩層,就連軍隊中的精英弓箭手所用的拉力過百斤的戰弓,都無法擊穿,更別說這種隨便一拉就開的獵弓了。
稀疏的箭失落下來,打在騎兵們的鐵甲與鐵胃上,被輕鬆的彈開了。
距離越來越近了,鐵甲騎兵們的軍官高舉手中的武器,大喊一聲:“衝啊!”所有的騎兵一起催動戰馬,讓馬兒們爆發出驚人的衝擊速度來,在匪徒們還沒有射出第二根箭時,這些騎兵已經離他們只有二十步遠了。
“快頂上去,長矛頂上去!”
很明顯,這群烏合之眾的戰鬥素養很低,也沒有應對騎兵衝擊的經驗,使用長矛的人臨陣膽怯,畏畏縮縮不敢上前,而這時,前鋒的一千名騎兵已經衝進來了。
剛才,吹噓自己有多厲害,官軍有多麼渣渣的人,都已經成為馬蹄下的野鬼。
匪徒與流寇們一觸即潰,頃刻間,屍橫遍野,血流成河。
後續的騎兵跟隨著前鋒的腳步衝了進來,驅散著流寇,而遠處的離情絕看著眼前的一幕,只是罵了句:“我就知道會這樣,你們宇文家真的是拎不清狀況,混蛋玩意,害得老孃死了這麼多手下,到時候我的勢力被削減,你就可以更加無所顧忌地騎在我頭上作威作福了是吧,宇文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