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豐就像舉著盾牌的神奇女俠般直衝向前,剛出城門洞對面城牆上數十支大斑鳩銃就不斷噴出火焰,在一枚枚超過五千焦動能的子彈撞擊中他甚至不斷後退……

當然,擊穿盾牌是不可能的。

畢竟這東西不但要有動能,而且還得有足夠硬度才行。

軟鉛彈打不動表面滲碳鋼。

尤其還是一厘米厚的。

“快!”

他在城門洞口支起盾牌喊道。

後面緊跟著的扈從們紛紛下馬然後架起鋼管炮。

這種特製鋼管炮使用三角架,而且還是可摺疊三腳架,雖然射程很短但口徑很大,達到十二厘米,所以看起來恍然一群架著短號的毛子。第一門鋼管炮架好,士兵掄著大錘把三個腳上地釘狠狠砸進地面的石縫,然後將炮口抬高對準了對面城牆。

他們衝進的是甕城城門又不是主城門。

神策門是南京唯一外甕城的。

實際上是主城門右側一個單獨的鞋子狀扁城堡。

所以對面都是守軍。

這門在楊豐那個盾牌保護中的鋼管炮緊接著火焰噴射,巨大的後坐力推著炮身在炮架上向後,壓縮著左右兩個彈簧減震……

好吧,這還是帶復進的。

畢竟楊豐從聚寶盆裡摸出的亂七八糟東西太多,包括這種明顯是什麼車上用的彈簧減震,本著廢物利用的原則,他乾脆裝到了鋼管炮上。雖然並不能完全抵消後坐力,但三角架下面還有地釘的固定,而且其實還有兩個士兵趴在地上竭盡全力壓住,這門本來後坐力就不大的十二厘米口徑短管前膛炮就像無後坐力炮一樣,最終還是撐住了,而它炮管裡面裝滿的霰彈如狂風暴雨般橫掃對面城牆上。與此同時第二門同樣的鋼管炮也架好,緊接著同樣噴射霰彈,這門炮打完,對面城牆上已經開始潰逃,說到底左良玉部下也就是這個水平了,跟我大清巴牙喇纛們是肯定沒法比的。

下一刻楊豐驟然衝出,幾乎瞬間到了對面城牆下,緊接著以最快速度轉身低頭豎起盾牌。

子彈呼嘯而至。

這是在原本他們頭頂城牆上的守軍。

他們的子彈剛打完,扈從們以最快速度衝出,緊接著轉身向正在裝彈的守軍丟擲一個個燃燒瓶,扔完毫不猶豫地縮回……

裡面是稠化汽油。

其實就是楊豐把摸出的能溶於汽油的亂七八糟扔裡面溶解,雖然不能和正牌凝固汽油比,但好在他也不是燒烤大師那樣洗地,湊合著就行。一個個燃燒瓶就這樣在那些正裝彈的守軍驚愕目光中,砸在城牆的青磚上,或者砸在他們腳下,緊接著化作飛濺的火雨,然後是他們身上和周圍火藥的爆炸。

而在他們的一片混亂中,扈從們再次蜂擁而出。

與此同時鄭鴻逵部的大炮也開始集中轟擊不遠處的城樓。

老海盜們的炮打的很準。

炮彈不斷撞擊城樓,掩護進入甕城的扈從,後者則迅速丟擲繩索,在守軍的潰逃中向著城牆上攀爬,很快扈從們就開始登上城牆,他們的鋼管炮也被拽了上去,在城牆上重新架設……

“瑪的,都不給我裝逼的機會。”

楊豐背靠城牆,手中舉著盾牌,看著自己部下不斷衝上城牆。

外面的還在蜂擁而至。

緊接著城牆上繩梯也開始拋下。

而已經登城的,則追著潰逃的守軍衝向神策門城樓,他們後面那些完成架設的鋼管炮,也開始在近距離加入對城樓的轟擊……

“少保,這些別說跟建虜比,就是跟李自成老營比都不如。”

一個軍官興奮地說道。

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跟李自成部下打過。

不過楊豐的扈從來源很雜,裡面舊官軍也不少。

“你不是廢話嗎?左良玉被李自成壓著打了多少年?他的部下怎麼配和李自成老營比。”

楊豐說道。

說話間他看著城樓方向。

那裡的守軍倒是依然在抵抗,畢竟放到這裡的也是左良玉部下精銳,但抵抗也沒什麼用了,外面的鄭鴻逵部和他扈從手中鋼管炮加起來上百門炮,正在集中對著這座城樓轟擊。尤其是那些鋼管炮,這東西甚至已經換上重彈,也就是十二厘米直徑鉛球,就像風帆戰艦上的短重炮一樣,在不足百米距離靠著動能撞進城樓。木製的城樓根本擋不住這些炮彈,而左良玉部下估計也沒有血戰到底的勇氣,說到底他們就沒有這習慣……

“好了,終究還是我大明官軍的模樣。”

楊豐說道。

守軍已經開始逃跑了。

“少保,攻入城內?”

一臉興奮跑進來的鄭鴻逵問道。

他真沒想到攻城這麼簡單,楊少保這狂暴的畫風,讓他不禁慶幸自己做出了正確選擇。

“不,咱們兵力太少,攻入城內混戰傷亡太大,控制神策門,吸引他們來進攻,然後等黃得功和高傑。”

楊豐說道。

他才不會進城呢!他攻克神策門的話,左良玉要跑也就跑了,如果還不跑,那就是真準備拼命了,接下來必然是激戰,他可捨不得扈從當炮灰,這活是高傑和黃得功兩人的。

而就在此時。

滎澤孫家渡。

“我大清依舊天下無敵啊!”

多爾袞用欣慰的目光,看著前面戰場上正在掃蕩殘敵的清軍。而在他身後是一道橫跨黃河的浮橋,在依然還很寬的黃河上起伏,看起來隨時可能斷裂,而彷彿無窮無盡的清軍正在透過這座浮橋踏上南岸,在河水中還有大批衣衫襤褸的民夫,他們是修建這座浮橋的,如果出了問題,統統直接砍死在黃河裡就行了。

一錢漢,隨便死。

至於前面被砍殺的,則是劉芳亮派出的一支偏師,後者原本想阻擊,但因為戰鬥力差距太大,僅僅一千多清軍就壓著他們打。

這時候河南屬於緩衝區。

雖然名義上歸李自成,但實際上他安排駐守河南的劉芳亮只在洛陽。

開封還在水裡泡著。

而開封下游就進入楊豐的實際控制區,開封上游則是劉芳亮的,但這時候的河南中部不說赤地千里,也基本上算白骨露於野了,也就是一些亂七八糟的原本流寇們,地方豪強們,頂著李自成給的頭銜帶著殘餘的人口塢堡化自保。還算有些人口的也就是豫東楊豐的控制區,豫西洛陽一帶,再就是作為李自成重點控制的南陽一帶和馬士英控制的淮河沿岸。原本作為河南中心的開封,基本上已經快變無人區了,殘餘人口基本上都往楊豐那邊跑。

畢竟那裡的黃河口子依然還沒填上,宣洩的黃河水依然在肆虐,把原本的農田變成沼澤或者黃沙。

同樣多爾袞想渡河,也只能選擇開封以上河段。

他必須南征。

因為如果不能在這個秋天獲得撐過冬天的糧食,那我大清真的就只能大規模殺無糧人了。

他們的處境甚至比原本歷史上更艱難,原本歷史上這時候他們至少已經拿下了山東,有山東和北直隸兩個省的供應,還不至於太緊張,但即便這樣也還向朝鮮徵糧。而且原本歷史上其實一直到十月,瀋陽的八旗王公們才大規模南下,但現在因為楊豐的荼毒,剛夏天就已經開始南下,所以關內需要養活的人口暴漲。再加上德州之戰失敗,丟棄的物資也不少,沿海被封鎖,透過晉商購買糧食也運不到手中,最終把他們逼到了絕路。

別無選擇。

必須南下劫掠部分糧食。

而且不僅僅是他們,已經臣服他們的北直隸豪強們也一樣支援南下。

畢竟殺無糧人也只能殺他們的,搶掠南方是避免他們被多爾袞清洗的做好選擇,禍水南引嘛。

但再去撞德州是不可能了,楊豐這個不要臉的惡魔,甚至故意把運河都給扒開了,結果不但向天津的運河已經斷流,而且還在德州以南人為製造出一條暴漲的馬頰河。

同樣黃河汛期的泛濫,也讓魯西的水網區全都填滿,整個一片沼澤。

就算多爾袞打下德州也沒用。

南邊還有一連串與德州類似的要塞。

那條路已經失去價值。

所以擺在他面前的只剩下了一條路。

也就是蒙古人南下的老路。

從中路南下河南,然後直搗襄陽奪取湖廣的產糧區,這樣一切都有了,唯一的問題是沒有水運,但現在顧不上管這個問題,畢竟先有糧食才能考慮其他的。原本他其實也沒有這麼有魄力的想法,畢竟他這樣做需要冒著強攻不成然後被楊豐和李自成夾擊的危險,但讓他沒想到的是……

“天佑大清,天佑睿王爺,王爺兵鋒所向,群醜無不授首。”

他身旁我大明巡按湖廣監察御史黃澍奴顏婢膝地說道。

““哈哈……”

多爾袞滿意地笑著。

“黃御史,那你還留著這頭髮做甚?”

多鐸說道。

說話間他彷彿不小心般,把黃澍頭上的官帽打落。

後者趕緊陪著笑臉撿起。

“回王爺,臣這也是為了回去時候方便,不過王爺請放心,王師到武昌之日就是我等剃髮之時,寧南王世子所部八十萬大軍,到時候一併剃髮易服。而後王爺揮師南京,與寧南王一同掃平群醜,左右這大明也算亡了,如今大清應天受命,正該一統天下,我等萬民鹹歌盛世。”

黃澍一邊戴帽子一邊繼續奴顏婢膝著。

當然,他其實可以先剃髮然後再戴個假髮的。

原本歷史上他族兄抗清,固守叢山關保徽州,他就是戴著假髮回去,然後趁他族兄沒有防備,引清軍背後一刀捅死他族兄,讓大清王師攻陷他家鄉,這也讓他被家族除名。

多爾袞微微一笑。

他當然明白,這些傢伙其實就是利用我大清。

黃澍是給左良玉送信的,左良玉的開價很簡單,清軍南下,他和所部八十萬大軍會獻上湖廣,但要仿效吳三桂的例子,封左良玉為寧南王,以湖廣為寧南王封地。然後兩家聯軍進攻南京,能打下最好,打不下就退保湖廣,左良玉會給多爾袞提供糧食,湖廣是大明目前最主要產糧區,而多爾袞要幫他繼續控制湖廣。至於剃髮易服,這個當然無所謂啦,吳三桂都剃了,姜瓖都剃了,左良玉為何不剃?多大點事啊!說白了就是現在大明分崩離析已經是現實,皇帝已經成了漢獻帝,李自成算曹操,那當然有人要做孫權有人要做劉備,再不濟還做公孫度呢!吳三桂已經帶了頭。

那左良玉為什麼不效仿?

不過他也知道自己沒這能力,雖然他號稱八十萬大軍,號稱自己能獻上湖廣,但實際上他既沒有八十萬大軍也獻不了湖廣,他並不具備真正割據一方的實力。李自成只要穩住局面,轉頭南下就能抽死他,他和李自成打了那麼多年早就有自知之明,所以李自成是不會允許他割據一方的。

但多爾袞可以。

多爾袞會給他想要的。

不過多爾袞也不傻,不給多爾袞明確可見的好處,他也不會動心的。

所以左良玉提前控制南京,然後邀請多爾袞南下,他兒子左夢庚留守武昌指揮他在上游的部下,一旦多爾袞大軍南下湖廣,直接倒戈喜迎王師,然後與多爾袞聯軍直取南京。

能成功當然皆大歡喜,就算兵敗也不妨礙左家,因為那時候多爾袞只能幫著左家繼續控制湖廣,畢竟只有湖廣能給他提供糧食。這樣左良玉就成了我大清的爹,就像某國之於阿美利堅,多爾袞必須全力幫左家繼續割據湖廣,而左家在多爾袞支援下,始終控制這片最大產糧區。剩下就是靠著糧食,把各路勢力的銀子全弄到自己手裡,然後就是坐觀天下風雲變幻了,局勢不好大不了再留起頭髮。

這才是左良玉突襲南京,並且面對楊豐依然選擇堅守的原因。

就像鄭鴻逵說的。

他自己清楚自己的身體,已經撐不了多久了,但他得趁著自己還能撐住時候,為他唯一的兒子打出一個未來,不然等他一死,他兒子會被那些餓狼們啃的渣都不剩。

他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給多爾袞看的,都是為了讓多爾袞看到成功拿下南京的希望,然後南下湖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