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是覺得這廝有點不對。”

楊豐看著含恨離開的劉澤清,摸著下巴一臉深沉地說道。

這不單單是為了馬啊。

雖說這些總兵們的確已經開始跋扈起來,但現在終究不是南明,文官體系並沒倒下,哪怕劉澤清重新被啟用也是拿八萬兩銀子賄賂周延儒,文官依然能壓制武將。而楊豐已經擺明了是得到山東官宦世家支援的,光參與圍毆陳昌言那群秀才,隨便拉出一個都有能力讓他這個總兵被革職。甚至蘇敦生就有這樣能力,他爹一道彈劾就足夠了,至於說劉澤清手下有軍隊,這個至少在目前根本不值一提。

有錢才聽他的。

沒錢他算個屁.!

而他的錢是朝廷發的,崇禎才是董事長,他頂多算個包工頭。

所以……

是什麼給了他勇氣?

“一山不容二虎。”

蘇敦生低聲說道。

“啊,對,的確如此,這一山不容二虎啊,他這倒是提醒了我,的確是一山不容二虎。”

楊豐冷笑道。

一山不容二虎。

一個山東容不下兩個可以給士紳們提供保護的人。

劉澤清是山東總兵,而且同樣也是山東人,那麼在目前越來越亂的局勢下他天然就是山東士紳的依靠,所以後者會掏錢養他,可以說他未來就得吃這碗飯了。但現在情況變了,楊豐這個更符合山東士紳審美的新人崛起了,不但比他更能打,而且家世比他好,甚至還有功名……

完全是山東士紳自己人。

這不比他一個曹州市井混混出身的武夫強多了?士大夫眼中楊豐至少是個人,他頂多算條狗。

他有危機感了。

不過……

“這得弄死他呀!”

楊豐沉吟著說道。

一山不容二虎,對呀,就是一山不容二虎,劉澤清認為他的存在會影響自己的未來,那對楊豐來說,劉澤清的存在何嘗不是如此?他是山東總兵。

以後無論在山東做什麼,都繞不開這個總兵。

安東衛可是在他節制下。

“下手須趁早,不然戰場上他會坑咱們。”

楊大勳提醒他。

他也意識到留著劉澤清會給安東衛帶來麻煩。

楊豐點了點頭。

這時候杜李帶著一個秀才過來。

“豐生,這是太平兄,他尊翁為右通政,他也養了兩百莊客,想加入咱們騎士團。”

他說道。

“王遵坦,字太平,願聽候豐生兄調遣。”

後者趕緊上前拱手說道。

楊豐趕緊還禮。

“太平兄,既然如此就請到文廟再由衍聖公主持,收太平兄入騎士團,青州若還有別人正好一起。”

他對我大清四川總督說道。

不過王遵坦降清也沒什麼太多可以譴責,畢竟他一開始是抗清,是弘光被俘後他才跟著劉澤清一起投降,更重要的是,他爹王瀠帶著他一起的,後者被弘光派來巡撫登萊,但王瀠不敢到登萊,只是在淮安混著,然後清軍南下就扭捏一下投降了。

這一帶士紳其實都投了。

而且在我大清發展的都不錯,個個依然世代簪纓。

所以事不過三的意思,也可以是第三次咱們都喜迎王師吧!接下來的楊豐,真的儼然成了青州士紳的心頭肉,他用在青州城門前堆滿的清軍人頭和那些爛泥一樣的俘虜,還有之前對劉澤清的羞辱,向青州士紳展現了自己的價值。當天晚上青州士紳之首,在籍的前都察院副都御史,曾經名列九千歲東林點將錄的天暗星青面獸房可壯,就在自己家設宴,為衍聖公洗塵。宴會之上得知衍聖公為組建孔孟騎士團已經掏了三十萬兩,立刻號召青州士紳效仿衍聖公,然後他們又給楊豐湊了三萬兩,而且拿出一千石麵粉充當軍糧。不過楊豐緊接著委託房可壯做成炒麵,而且用豬油和鹽一起炒,裝在口袋裡當做行軍時候的軍糧……

他有的是銀子。

衍聖公的十萬兩第二天就支付了其中一萬兩。

孔家在本地錢莊有存銀。

原本衍聖公把這事忘了,經房可壯提醒才記起……

“謝謝啊!”

衍聖公對房可壯說道。

在青州這種人煙稠密且相對富庶的地方,有銀子直接吃肉就行。

炒麵讓士兵帶著應急。

夜。

寒風呼嘯,零星雪花飄著。

城外大營。

劉澤清大帳內。

“瑪的,這狗日的究竟是人是妖?一手一個兩百斤的大活人舉著,還能躥的跟兔子一樣,這力氣還是人?難怪陳泰這樣猛將都被他打斷脊樑跟狗一樣趴在腳下。”

他部下頭號大將,據說後來最喜歡吃人的我大清貴州提督馬化豹心有餘悸地說道。那些士紳最多看個熱鬧,他們這些可是看的不寒而慄。

楊豐那單刀直入的短暫一擊讓他們全清醒了。

那三千清軍腦袋沒有水分。

就楊豐這兇悍,截住一支落單的甲喇級別清軍,是真有能力全殲,他手下是菜鳥不重要,戰場上他這樣無敵的猛將只需要衝亂清軍陣型就行。只要陣型被衝亂,清軍放了羊,無非集結十倍兵力不斷圍毆,更何況據說清軍還是被堵在沂水城內才全軍覆沒的。而且楊豐帶著來的只是騎兵,莒州等地肯定還有至少上萬青壯,他衝亂清軍,後者被封堵在一塊封閉區域,然後本地的鄉勇不斷圍毆。

這樣磨也磨乾淨了。

戰場就是這樣,只要有能力不斷衝擊攪亂對手陣型,使其不能結陣,再強的對手也一樣要覆滅。

合起來才是軍。

合不起來頂多就是個匪。

“大哥,既然如此以後就別再招惹他了,左右他走他的路,咱們過咱們的橋,原本就挨不著。”

他弟弟劉源清說道。

“那以後咱們吃什麼,有了他,地方士紳哪個還會給咱們銀子,以後咱們再搶地方士紳,他們乾脆招楊豐來對付咱們怎麼辦?”

另一個大將柏永馥說道。

“那就別搶,朝廷又不是不給餉。”

劉源清說道。

“就朝廷那點餉有多少能落在咱們手中,難道兄弟們就指望那點軍餉發財?”

馬化豹不滿地說道。

“都閉嘴,先看看再說,他終究要帶兵上戰場,找幾個好手,找機會在戰場上打他後背,他不死咱們以後就沒好日子了,一山不容二虎,這天下越來越亂了,咱們得做長遠打算。”

劉澤清陰沉著臉說道。

一幫將領紛紛點頭,然後告退離開,只留下他弟弟。

“兄長,何必如此,原本不過是意氣之爭,又不是生死之仇,他們幾個也不是什麼好心思,不過是推著兄長出頭而已,事成自然不用說,事敗死的是咱們,他們幾個立時另投別人,都是些有奶就是孃的,他們賣了咱們去投楊豐都是做的出的。”

劉源清說道。

他還是很懂這些將領的。

“你還沒明白這天下。

這大明朝撐不了幾年,從神宗死後先帝時候還勉強維持,今上這蠢貨繼位後局勢大壞,建虜一次次入關,流寇蜂起,天災不斷,咱們這些年打仗難道你就看不出這是個亡國的模樣?天下糜爛至此,不出個太祖這樣的根本收拾不了。

今上?

不過是個蠢貨而已。

十幾年他幹過幾件聰明事?江山都快被他折騰到頭,這大明照如今情形看來,恐怕連五年都撐不過去。

你以為我為何花錢買這總兵?

天下大亂,有兵才有權。

但有財才有兵。

但有土才有財。

哪天這大明朝要是亡了,咱們手中有兵,山東士紳要人保護,咱們是山東人,我是山東總兵,自然就得找咱們來保護。那時候咱們有地盤就有不盡的銀子,也就有了不盡的兵馬,就算不想什麼成大事,做一方諸侯還是可以,以後不論誰成事都能保富貴榮華。但如今有搶生意的,豈能留著,若此番咱們不能做吃肉的,以後就是被吃的,我這些年積攢下的諾大家業,都傳不到之幹兄弟幾個手中。”

劉澤清說道。

“劉總兵,我真沒想到,伱居然是這樣的人,陛下待你恩重如山,把你從一個廝殺漢提拔到總兵,如今你卻說這話對的起陛下嗎?

蠢貨?

陛下聽了多麼寒心啊。

不過你評價的還是很中肯。”

驀然間一聲拍手,緊接著一個聲音說道。

“誰!”

劉源清喝道。

房門突然被推開,在風雪灌入的同時,一個全身黑色的身影出現。

“劉總兵,給你看個好東西。”

楊豐舉著手機笑著說道。

“你還沒明白這天下。

這大明撐不了幾年,從神宗死後先帝時候還勉強維持,今上這蠢貨繼位後局勢大壞……”

裡面傳出劉澤清的聲音。

劉澤清兄弟目瞪口呆……

“我其實還會法術。”

楊豐一臉真誠地說道。

他在劉家兄弟驚愕的目光中,悠然地走進房間,順手關上門,外面可以看到已經昏迷的衛兵,地上還有一塊用過的手巾。他關好門轉身走到劉澤清面前淡定地坐下,一邊播放著手機的錄音一邊看著劉澤清。

“劉總兵,我其實是來殺你的,不過我只是想殺你一個人而已,但現在很顯然誅你九族也不錯。”

他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