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派胡言!”就在林道夕和沈墨生眉頭越皺越緊,姜大人和楊大人臉色越來越難看的時候,韓通拍案而起,直接站起來神情激動道“我朝開先例為女子和孩童立法,是開天闢地的大好事,是真正體恤民情,體察民意,有多少女子就因為一點點小事被丈夫辱罵毆打,致殘致死也不在少數,有多少女子和孩子,就只是走在街上,就被拐走販賣,她們不是物件!她們也是活生生的人,是我們國家的子民,也是誰的女兒,誰的妻子,誰的妻子,也曾被疼愛照護,即使沒有,她們也有權利愛自已,也有權利被國家保護!”

韓通這番話擲地有聲,震得全場鴉雀無聲,讓一向內斂的沈墨生都忍不住拍手叫了一聲“說得好!”

林道夕也震撼於韓通這番話,跟著拍手叫好。

姜海的臉上青紅交加,他極力拉攏林道夕,可林道夕卻對他不屑一顧,反倒是這韓通,說了一番不知所云的話,倒讓林道夕刮目相看,真是荒唐。

其他人雖然見林道夕拍手,卻不敢跟上,即使心中贊同,面上也不敢表現出來,畢竟姜海代表姜大人,那姜海說的意見,就代表姜大人的意見,姜大人不同意立法,他們怎麼敢同意?

“好!”楊大人跟著拍手“這番話有家國大愛,看來你是個有大義的人啊!”

有人互相交流眼神,這,難道副考官和主考官意見不一?

有人試探著說道“對!試問誰家裡沒有女眷和幼童,今日若冷眼旁觀,他日禍臨已身,誰來為我們討回公道?”

楊大人頻頻點頭表示贊同。

姜大人想到了之前官員家中女眷丟失的事情,額頭沁出冷汗,確實如此啊,還好他被夫人教育,率先同意立法,不然若是因為他不同意,才偷走了他家的母老虎,那等放虎歸山之日,就是他命喪黃泉之時啊!

眾人見楊大人點頭,有人權衡之下,也開始順著說出立法的好處。

一時間出現了兩種爭論的聲音,尤其是韓通,和人辯得青筋暴起,臉紅脖子粗。

林道夕和沈墨生沒有說太多,比起爭論,他們默默觀察著場上眾人的表情,有人真情,也有人假意,有人是說出心聲,有人只是阿諛奉承。

姜海看著韓通,在桌子底下攥緊了拳頭,都怪這個傻子,自已好不容易能贏林道夕一回,又讓這個聽都沒聽過的韓通搶了自已的風頭。

爭論到最後,姜大人適時打斷,用一句話做了總結“本場,韓通最佳。”

眾人譁然,尤其是姜海,看著姜大人慾言又止,但被自已親爹一瞪,就乖乖偃旗息鼓。

都怪那該死的韓通,他在心裡把韓通罵了一百遍。

從前殿出來,林道夕和沈墨生跟韓通走在一處,有人順著風過來和韓通打招呼,韓通見多了橫眉冷對,對這樣笑臉相迎的,顯得有些手足無措,不知道該怎麼應對。

“那個姓韓的,你站住!”姜海一聲大喊,反倒給韓通解了圍,聽著那帶著怒氣的語氣,韓通此時倍感親切。

姜海氣沖沖的走到他們面前,直接對韓通道“你成心砸我場子是吧,和我唱反調有意思嗎?分不清大小王是吧,不知道這考場姓姜嗎?”

林道夕簡直替姜大人捏了一把汗,有這樣的兒子,養兒不防老,後繼無人啊。

“韓某所說皆是肺腑之言。”韓通問心無愧道。

“笑話,別以為我不知道怎麼回事,你就是想搶了我的風頭,你以為你爹是誰啊,也不撒泡尿照照!”姜海油鹽不進道。

“我倒是不知道,本次科舉什麼時候加了一場比爹?”威嚴的聲音響起。

三人回頭,看著姜大人和沈大人並肩行來,“你若是再胡鬧,這試就不要考了,免得給我丟人現眼!”

姜大人說完看了一眼林道夕,若不是林大人為兒避嫌,辭主考官之位,他哪有機會當上這個主考官,結果他這兒子,非但不低調,還到處宣揚他們的關係,這下他想徇私都不行了,非但不能,如果惹出什麼麻煩,他連這個官位都可能不保。

“蠢貨!逆子!”姜大人越想越氣,一向喜怒不形於色的他,都被氣得直接給了姜海一腳,然後轉頭離去。

“誒,等等我啊爹!”姜海不明所以,顧不得再找韓通麻煩,扔下他們追姜大人而去。

楊大人眼含笑意看著韓通“你叫韓通是吧,好好考試,能設身處地為百姓著想,你會成為一個好官的。”

“這是我畢生的志向!”韓通不卑不亢道。

楊大人滿意的笑笑,對他們點點頭也離開了。

林道夕他們也要離開,卻見韓通還愣在原地。

“怎麼了?”林道夕問他。

“剛才在殿上,沒見到白中傑。”韓通疑惑道。

“可能他不喜這種場合吧?”林道夕猜測道。

韓通點點頭,他想也是這樣的,白中傑心思比較重,與他們相比有些自卑,這圍談也不算成績,可以選擇不參加。

三人沒太在意,各自回房休息。

下午的圍談話題就正常很多,圍繞先賢大儒的觀點進行討論,下午的氛圍也就平平常常,不似上午劍拔弩張。

一天的圍談結束,林道夕感覺自已光聽別人說話就聽得頭昏腦脹,再看看沈墨生,本就陰沉的臉龐更是多布了一層黑雲,也沒做什麼,就是感覺精疲力盡。

韓通那邊沒再惹事,林道夕也不想多費心,和沈墨生拖著沉重的步伐直接朝房間走去。

“林兄,沈兄!”韓通卻從後面叫住他們。

“怎麼了?”林道夕回頭問道。

“今天一天沒有見到白中傑,我有些擔心,不知道兩位可不可以陪我一起看看他。”韓通誠懇道。之前在門口,沈墨生幾句話就解決了白中傑的問題,讓韓通格外信任他們的能力,如果白中傑真的遇到什麼事,還能找他們幫忙。

林道夕用眼神徵求了一下沈墨生的意見,沈墨生點了下頭。

為避免出現意外,考試期間吃飯用水都是大家集中統一取用,但今天吃飯的時候也沒有見到白中傑,其實白天的時候就看到他頭頂隱隱有一絲黑氣,沈墨生也有些擔心。

韓通對林道夕和沈墨生感激不已,帶著兩人朝白中傑房間走去。

“白兄,白兄!”韓通敲敲房門,卻無人應答。

他手下加重了力道“白兄!白兄!”

房門被人從裡面鎖住,一直無人應答,韓通著急,忍不住開始撞門。

奈何他一介書生,力氣太小,撞了幾下也沒撞開,林道夕見狀走過去一起幫忙,沈墨生也跟了過去。

三人一起使力,房門上的門閂被撞開,幾個人幾乎是摔進了門裡。

林道夕和沈墨生剛剛穩住身形,就聽到韓通一聲驚呼“白兄!”

待看清屋內情況,林道夕和沈墨生也大驚失色衝了過去,只見白中傑用一根布袋將自已吊在房樑上,雙手無力的垂下,雙腿隨著林道夕他們進屋時帶進的風而微微擺動。

兩個抱腿,一人踩在桌子上,三人合力將白中傑抱了下來。

沈墨生見白中傑面色青紫,身體僵直,已是死去多時了。

“白兄啊!白兄!”韓通抱著白中傑僵直的屍體大喊“叫大夫,叫大夫過來啊!”

“韓兄,節哀,白兄已經死去多時了。”林道夕拍拍他的肩膀。

韓通眼眶發紅,“不可能,不可能,白兄滿懷壯志來參加科舉,這是他夢寐以求的,怎麼可能這個時候上吊?他一定是被人害了啊,他一定是被人害了!”

韓通肯定的看著沈墨生,不知道怎麼,他莫名的相信沈墨生能查明真相。

沈墨生看著白中傑的屍體,想起他白天因為能參加科舉而感恩戴德的樣子,怎麼會還沒考試就死去,沈墨生對林道夕說道“無論如何,考場發生了命案,你先去通知姜大人和楊大人。”

林道夕點點頭,就出去找姜大人。

韓通呆坐在白中傑身邊,木然的看著沈墨生趁這段時間檢視屋內現場和白中傑的屍體。

沈墨生手法迅速,在姜楊兩位大人帶著人過來之前就已經勘察完畢。

為避免不必要的誤會,他將韓通拉在一邊遠離屍體,姜大人和楊大人帶著人過來的時候,就看到白中傑躺在地上,沈墨生和韓通守在門口。

姜大人招招手,命人進屋裡檢視屍體,順便將現場封鎖起來。

“是你們先發現了屍體?”比起失魂落魄的韓通,姜大人直接對著一臉平靜的沈墨生問道。

“是,因為一直沒有見到白中傑,有些擔心就來看他,屋內的門閂卡著,從外面打不開,我們就撞開房門進去,發現了屍體。”沈墨生一字一句,儘量講清事情經過。

姜大人點點“你們和死者很熟?”那個叫白中傑的,他從沒有聽說過,也不知道是誰家的公子,還是外地的學子。

“只是認識。”沈墨生實話實說。

其他考生聽聞訊息也趕了過來,有官兵攔著他們不敢靠近,但是也擋不住他們在外圍議論紛紛。

“安靜!”楊大人高聲制止人們議論,“都回到各自房間。”

眾考生們不敢違令,都聽話的轉頭散去,沈墨生默默的觀察著每個人臉上的表情,大多是震驚,疑惑,只有兩人不同。

一個是姜海,臉上除了事不關已的冷漠,竟然還流露出一絲幸災樂禍。

另一個是一藍袍書生,沈墨生並不認識,這人臉上也沒有絲毫意外,甚至嘴角還有一些微微地上揚,像是在暗自慶幸。

沈墨生將這二人的反應記在心中。

眾人離去之後,仵作上前對姜大人道“死者窒息而亡,沒有中毒跡象,也沒有其他外傷,推測死亡時間是在三個時辰之前,也就是午時左右。”

沈墨生在一旁聽到,和自已的推測差不多,現場也沒有打鬥痕跡,白中傑死時門窗緊閉,也沒有破壞的痕跡,是密室殺人?還是根本就沒有外人,真的是自殺?

“不可能,他不可能上吊的!”韓通重複著這句話。

“你認識他?”姜大人注意到韓通,問道。

“認識,他一心想要參加科舉,好不容易有了這樣的機會,怎麼會上吊自盡?”韓通對著姜大人和楊大人道“二位大人,請查明真相,還他一個公道!”

“你既然認識他,可知道他是否與人結仇?”姜大人問道。

“這…他剛進京不久,應當沒有與人結怨。”韓通不確定道。

“進考場之前他還被人陷害作弊,也許查到陷害他的人,會是一條線索。”沈墨生道。

姜大人看了他一眼,喚來門口值守的官員詢問白中傑的事情,官員點點頭“確有此事。”

姜大人思索了一下,命所有考生在前殿集合,隨後和楊大人一起往前殿走去。

林道夕他們也跟在後面,一起去了前殿。

“今日午時,你們都在哪裡?”姜大人目光掃視眾人,問道。

眾人依次回答,午時人們都說去用午飯,有坐在一起的的可以相互證明,包括沈墨生,林道夕和韓通,他們也坐在一處吃飯,這時所有考生都有不在場證明。

“爹,咱倆一起吃的你忘了?”姜海嬉皮笑臉道。

姜大人白他一眼,眉頭緊皺,都有不在場證明?

“中途沒有人離開?”姜大人又問。

眾人沉默,開始回憶起來。

“有!”姜海突然道,指著一個人,“我看見他出去了。”

眾人看向他手指的方向,沈墨生一愣,是那個暗自慶幸的藍袍書生。

“你叫什麼?今日午時去了哪裡?”姜大人嚴肅道。

“我…我”那藍袍書生嚇得臉色慘白,說話也結結巴巴“回,回大人,我,不,小,小人名叫蘇寧,去,去了趟茅房而已。”

“去茅房你慌什麼?”姜海幫腔道。

姜大人瞪他一眼,繼續道“可有人證明?”

“無,無人。”蘇寧兩股戰戰,像是下一秒就能哭出來。

姜大人看得心煩,這人怎麼如此不成氣候。

韓通卻突然想起“我想起來,這人是白中傑的同鄉,只不過白中傑家中貧寒,是雙腳走來的,而這人是坐馬車提前到的。”

“哦?”姜大人盯著蘇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