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都知道，
他都明白。
當聽見歐陽晨出現在佤邦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經知道，歐陽晨已經有了死志。
可是，
他卻是不願意去相信，他寧願自己不明白，也不知道。
他現在只想要眼前這個為了祖國奉獻了半輩子的老頭能夠好好的活下去，僅此而已。
可是，
歐陽晨決定的，沒有任何人能夠更改。
包括陳凡自己，
陳凡能夠做的，只能是眼睜睜的看著歐陽晨去送死，死在他的面前，甚至他還要朝著他冷冰冰的屍體開幾槍。
以證明自己的清白。
“明白就好，明白就好！”
歐陽晨欣慰的點頭。
“小凡，不必要悲傷，也沒必要難過，人啊，就是要有這麼一天的，早死晚死都得死，唯一不同的是，看你死得有沒有價值......”
“而且相比於意外，能夠死於自己的安排下，我幸運多了！”
“安......排?”
陳凡忽然瞪大了眼睛，彷彿是想到了什麼，他轉頭看向歐陽晨，眼中滿是不可置信。
歐陽晨迎著他的目光重重的點頭。
“不然..........你以為，那些狗東西能那麼輕易的在我的身上栽贓?”
歐陽晨的眼中一抹精芒閃過,佝僂的腰桿忍不住挺得筆直，眼中浮現一抹孤傲。
“要是我不主動讓露出破綻，讓他們找到那些所謂的證據，他們想要在我身上栽贓，至少還得費更大的功夫.......”
“他們自以為，掌控了一切，其實，他們不知道，一直都是我牽著他們的鼻子在走。”
“我找不到他們，我不知道他們是誰，但是我能感受得到他們，也能知道他們的目的......只要他們對我出手了，就一定會留下破綻，留下了破綻，就是留下了突破口，
以後不管是誰去查這個內鬼，就能以此為突破口.......”
“只是........我沒有想到，他們居然會出手那麼快，讓我沒有足夠的時間將你們的檔案全部銷燬，害了那些孩子.........”
歐陽晨說到了後面，眼中慢慢的暗淡了下來。
而陳凡則是瞪大了眼睛，
愣愣的盯著歐陽晨。
他沒有想到，歐陽晨居然是主動的配合著被內鬼汙衊成叛徒，然後被逼逃出大夏。
也是，
歐陽晨身為灰人的負責人，在大夏緝毒總局中也屬於上位者，他掌控灰人部門幾十年之久，整個灰人部門可謂是堅不可摧。
他被無數的毒販稱之為老狐狸，其心思之縝密還有手段之可怕讓得無數毒販聞風喪膽。
幾十年以來無數毒販用盡各種方法暗殺歐陽晨都沒有成功。
這樣的存在，如果不是他主動配合，那些內鬼想要汙衊歐陽晨還真的非常困難。
可是，
這到底是為了什麼？
明明知道敵人的下一步想要如何走，明明按照歐陽晨的手段，他一定有方法自保，只要在能保證自身安全的情況下，
歐陽晨甚至能夠慢慢的抽絲剝繭，終有一日一定能夠找出那個內鬼。
明明還有著無數更好的方法解決問題，歐陽晨為什麼偏偏要選擇釜底抽薪，將自己置於死地？
不惜放棄幾十年的高位，不惜失去幾十年的聲譽，一朝之間，聲名狼藉，從高高在上的灰人部門掌控者，
成為了人人喊打的叛徒。
陳凡不理解。
歐陽晨看著陳凡眼中的不解，他緩緩露出一抹苦笑。
“疑惑嗎？”
陳凡點頭。
歐陽晨緩緩將藏在兜裡的手拿了出來，然後在陳凡的面前展開，上面是刺眼的殷紅。
“咳咳！”
歐陽晨再次咳嗽，
這一次他沒有掩飾，張開嘴，陳凡揪心的發現，歐陽晨咳嗽出來的不是口痰，而是殷紅的鮮血。
“局長！”
陳凡驚呼。
歐陽晨咳嗽了好幾聲，終於舒服了一些。
他看向陳凡。
蒼白的臉上強撐一抹笑容：“看見了？癌症........肺癌.....晚期.......”
歐陽晨說得非常平靜，甚至還有一絲輕鬆，
彷彿他說的不是癌症，而是平常的感冒。
轟！
歐陽晨的話音落下，陳凡的腦海中瞬間炸開，他張大了嘴，身體踉蹌了幾下，差點摔倒。
他顫顫巍巍的看向歐陽晨。
嘴唇蠕動了好幾下，看著眼前這個瘦小的老頭，
他的喉嚨哽咽著，雙眼通紅。
“局.......長........”
他先前還疑惑，僅僅是幾個月不見，歐陽晨怎麼會消瘦得這般的厲害，
高大偉岸的身影更是宛如縮小了一圈，身上的肌肉也萎縮了一般緊緊貼在骨頭上，上面包著一層皮。
原來，
歐陽晨居然是得了癌症，而且還是晚期。
他不知道得了癌症會多麼痛苦，可是他見過無數被癌症折磨得死去活來的病人。
得了癌症晚期，
就相當於是被宣佈了死刑。
而這個瘦小的老頭，居然拖著病痛的折磨，從大夏輾轉流亡到了佤邦。
這幾個月以來，
陳凡不知道歐陽晨是如何度過的，他需要一邊躲避祖國的追捕，一邊還要和病魔作鬥爭，
他不敢想象，
眼前這個瘦小的老頭到底遭遇了什麼，
他不敢想象，這個瘦小的老頭宛如喪家之犬，狼狽逃離，躲避追捕，
他不敢想象，
他病痛之時，是躺在哪個偏僻的角落，咬牙無力的哀嚎.......
他終於明白了，為什麼歐陽晨會選擇釜底抽薪破釜沉舟，不惜露出破綻讓內鬼得逞，將他汙衊成叛徒。
因為，
他得了癌症，他也許不久就要面對死亡，他沒有時間了。
他只能選擇這一條路，
只有這樣，
他才能引誘內鬼出手，雖然他還不知道內鬼是誰，但是隻要是對他出手了，那就一定會留下證據，
只有這樣，以後其他人去查的時候，才能有一個突破口，才能有找出內鬼的可能。
只是為了留下一個突破口，為了一個可能。
他選擇犧牲掉自己幾十年來用命換來的榮譽。
他選擇成為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他選擇了背井離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