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夫一碗藥下去,顏凌雲直接就昏睡了過去。

賀洛初和封薇蘭親眼看著上一瞬還在懷疑王大夫王藥裡放了黃連,下一刻,明明還在這說這話呢,直接倒頭就睡。

“我也算是看著凌雲長大的,她這個脾氣,若是外頭有事,必然不肯好好休息的!”王大夫趁著顏凌雲昏睡的功夫,從一旁的藥箱裡拿出一包銀針,“所以,接下來這十天半個月,哪怕是天塌了,也不要傳到她耳朵裡來!”

賀洛初眼看著王大夫從針包裡拿出一銀針,然後放在一旁的油燈上烘烤:“我要給凌雲施針了,兩位,還不出去嗎?”

一直到這個時候,賀洛初才猛然回過神來,他深深的看了一眼王大夫,然後對著他恭敬的作了個揖:“凌雲的傷,就麻煩王大夫了!”

一旁的封薇蘭看著賀洛初這般鎮重得模樣,也趕忙作揖。

王大夫沒有回頭,只是微微側頭看向身後的兩人,點了一下頭以後,看向一旁的春玉:“愣著做什麼,給她脫衣服!”

賀洛初和封薇蘭離開房間的時候,還順便關上了門。

賀洛初關門的那一刻,親眼看到王大夫將一根銀針紮在了顏凌雲成片淤青的後背,漆黑的血瞬間就順著針尖滴落下來。

他關上門以後,站在房門口良久,才長長的吸了一口氣:“硯塵呢!”

“應該正在跟三皇子一起在決堤口堵缺口!”封薇蘭分明感覺到了賀洛初身上得殺氣,以至於他說話的聲音都小了很多,“殿下若是要見他,不如我派人去將他們叫回來?”

賀洛初回頭看了一眼封薇蘭,他的目光冷淡的嚇人:“去收拾一下,跟我一起去上游縣市!”

封薇蘭的心不由自主的顫了顫。

他深深的看了一眼率先離開的賀洛初,他很清楚的知道,賀洛初這是要去算總賬了。

硯塵趕回來的時候,他剛剛從浴房回來,因為他跟封薇蘭水用的急,浴房的水還沒燒開,賀洛初就已經進去洗浴了,本就沒燒開的水,衝到浴房裡就涼了大半,賀洛初也不嫌冷,就這麼洗了一個不冷不熱的澡。

硯塵看著頭髮都還沒幹,便坐在那裡翻看卷宗的賀洛初,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才走上前去:“殿下!”

賀洛初自然聽到了硯塵方才的那一聲吸氣,他抬頭看向硯塵:“怎麼,我沒死,你很失望?”

“殿下開什麼玩笑不好,要開這個?”硯塵將手裡的佩劍放到桌子上,隨後從懷裡拿出一個信封,“殿下出事以後,我一直都覺得這場洪水有些古怪,所以這段時間,我派了人往上游去查,最後在上游的一個縣市發現,這場洪水是因為上游開閘放水導致的!”

賀洛初接過硯塵遞過來的信封,一邊開啟看,一邊低聲問道:“上游可有水患?”

硯塵的臉沉了沉:“沒有!水位雖然高,但是都沒有到開閘洩洪的界限!”

“太平縣內澇這麼嚴重,都沒有想過要開閘洩洪,它一個沒有到界限的縣市,卻開閘放了水,這讓整個太平縣的努力都成了笑話!”賀洛初的臉色越發難看,他抬頭看向硯塵,“信上說,是隔壁的正陽縣?”

硯塵點了點頭:“我擔心資訊有誤,親自去查探過!”

賀洛初的臉色越來越沉。

硯塵給賀洛初倒了一杯茶水,隨後接著說道:“最要緊的一件事,就是正陽縣的縣令,姓林!”

“林清平前腳剛剛到正陽縣,後腳並開閘放水,若說不是這林家因為林清川的事情對我心懷怨恨故意下毒手,都有些說不過去了!”賀洛初微微垂眼,眼底掠過一抹殺意。

“殿下準備如何?”硯塵看向賀洛初,隱約有些興奮。

這些日子他在這裡守著災區,護著裡頭的這些老弱婦孺,每天是打不得,罵不得,有時候還要承受這些人的怒罵和譏諷,如今終於可以去找旁人的麻煩,心裡頭難免有些欣喜。

鳳諾予從未想過自己這一生,還有機會再見到葉畫。

葉畫是隨著納歲的使團一起入京的,她穿著異族的服飾,坐在馬車裡,掀開簾子細細的看著外頭的車水馬龍。

來迎接的是鳳諾予,照理說,來迎接使團的並不會是他,但是因為禮部忙不過來,劉與墨和紀珩之又早早的去了軍營,沒辦法,最後只能是鳳家兄弟頂著寒風來接使團入京。

鳳諾予看著使團的人,他知道坐在馬車裡的那個人就是葉畫,心中多有些許怪異的感覺,但是他很清楚的知道,如今的他,面對使團的時候,要有大國的傲氣和尊嚴,面對葉畫的時候,要有面對歸國公主的尊敬與憐愛,尊敬她是公主,憐愛他為國和親。

“可是鳳將軍?”使團的人看著鳳諾予,輕聲問道。

鳳諾予翻身下馬,將手裡皇帝寫的信箋遞給使臣:“我是鳳諾予,末將奉我朝天子的命令,來此迎接使團,迎接我們的公主!”

使臣細細的看了信箋,確定了鳳諾予的身份,然後將信箋遞還給鳳諾予,笑著說道:“辛苦鳳將軍了,原本我們還以為會等到了京城內,才會有人來接我們,沒有想到,我們人還沒有到京城,鳳將軍就已經來了!”

鳳諾予微微抬眼看了一眼使臣身後的馬車,然後輕聲說道:“這一路上,我們的公主可還安好?”

使臣回頭看了一眼馬車,然後笑道:“路程遙遠,走了有數月,公主頗是辛苦,這些日子食慾也不大好了,只希望能早些進京,能讓他好好休息一下!”

鳳諾予點了點頭,然後輕聲說道:“陛下讓我轉告公主,辛苦公主了!”

使臣笑了笑,沒再說話。

鳳諾予帶著使臣團往京城的方向走。

天氣寒冷,入了夜就不便再繼續趕路,所以鳳諾予讓大家就地休息。

篝火明亮,鳳諾予坐在篝火前走神,葉畫從馬車上下來,她站在那裡,看著坐在篝火旁的鳳諾予,看著他的背影,有些走神。

鳳諾予看著眼前的篝火,他微微側目,看到身後站著的人影,鳳諾予微微垂眸,當做自己看不到。

過了許久以後,葉畫緩緩上前:“你現在過得還好嗎?”

鳳諾予沉默了半晌,然後起身,對著葉畫行了個禮:“公主殿下!”

葉畫看著鳳諾予很久,然後輕輕的嘆了一口氣:“免禮!”

鳳諾予抬起頭,看著葉畫,然後輕聲說道:“公主這些年可還好?”

“不大好!”葉畫笑了笑,“你呢?”

鳳諾予微微垂下目光:“微臣這些年過得還算不錯!”

葉畫輕輕的笑了笑,然後說道:“我原本以為,那一年你會死的,我甚至帶了你的東西準備給你立衣冠冢,卻沒有想到,死的竟然是我的父皇,而你,竟然平反了,恢復了鳳家當初的榮耀!”

鳳諾予看著葉畫許久,低頭笑了一聲:“只能說我命不該絕!當初你的太子哥哥害死我父親的時候,大概也沒有想過我會活下來吧!”

葉畫看著鳳諾予,鳳諾予淡淡的看著葉畫,身旁的篝火噼裡啪啦的響,兩個人站在那裡,明明是面對面的站著,可兩個人卻像是隔了一條汪洋。

過了許久以後,葉畫輕輕的嘆了一口氣:“我以為,我們會老死不相往來的!”

“你是為國犧牲的和親公主,我是為國鎮守的將軍,我們又怎麼會老死不相往來呢?”鳳諾予輕輕地笑了笑,“我要做的,就是讓大燕越來越強大,讓未來的大燕,再無和親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