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薇蘭原本是不信的,畢竟,白兔是馬,又不是狗,怎麼可能在遍地都是各種植物和動物的地方,找到顏凌雲的蹤跡呢!
更何況,顏凌雲和賀洛初還是被河水沖走,縱然她們真的留下過蹤跡,河水和大雨,只怕早就將這一絲絲的蹤影沖刷乾淨了。
可偏偏,白兔就是找到了顏凌雲,還帶著他們找回了隊伍。
每每想起這事,封薇蘭都格外的嫉妒顏凌雲,嫉妒她竟然能得到這樣一匹寶馬。
回到太平縣的顏凌雲,還沒來得及把氣喘勻,就被趕回來的聶玉成和幾個屬下,直接用擔架抬去了大夫那裡。
顏凌雲躺在那裡,看著幾個冷著臉走的飛快的人,猶豫了一會兒,然後乾巴巴得笑了一聲:“你們,來的挺快啊!”
聶玉成默默的回頭看向顏凌雲,臉色算不上好:“比不上將軍救人的速度!”
這陰陽的話,顏凌雲實在是想不出來回懟的話,最後只得摸摸鼻子,自己應下了。
顏凌雲是得抬到大夫屋子裡的,他們回來的時候,正巧是下半夜,一路上快馬加鞭,生怕再出現什麼意外。
所以當他們回到府衙的時候,大夫剛剛從擠滿了傷患災民營回來,他甚至都還沒來得及脫鞋,門就被聶玉成一腳踹開。
一直躺在擔架上裝死的顏凌雲,猛的聽到那轟然的巨響,下意識的抬頭,隨後就看到大夫被嚇得直接從床上彈了起來。
顏凌雲有些無力的伸手掩臉,若不是他現在實在沒有什麼睏意,他都恨不得自己能夠昏睡過去。
大夫看到被幾個大男人直接抬著進來的顏凌雲時,先是嚇了一跳,隨後立刻起身從一旁拿起了剛剛才收拾好的藥箱:“快,把人放到床上去。”
被抬到床上的顏凌雲,一睜開眼就看到了站在那裡的一群人,那一會兒他總覺得自己像是被關在籠裡的猴子,被一群人圍著看閒話。
大夫立刻檢視顏凌雲的腿傷,自己頭上的傷口。
若是心腸不狠,大約是很難做一個好大夫的。
王大夫是顏凌雲軍中的大夫,他長年累月的在戰場上,給人縫腸子接斷手的活做的多了去了,又是因為總是給男人看診,手頭上的力氣也大了一些,所以當他的手摁在她的小腿骨上的時候,顏凌雲恨不得當場暈過去。
賀洛初幾人跟著進來的時候一眼便看到了閉著眼睛滿臉痛苦的顏凌雲。
封薇蘭下意識的上前想要掰開王大夫的手:“你可快鬆手吧,她都要被疼死了。”
王大夫也不氣惱,只當做沒聽到,一巴掌拍掉封薇蘭的手,隨後一寸一寸的摸著顏凌雲斷裂的小腿骨,尤其摸到斷觸,他還伸手仔細的摁壓了一下。
大約過了一刻鐘,王大夫才緩緩收回手,他甚至都沒有回頭,只是隨手拆掉綁在她腿上的木棍:“傷了有兩天吧!”
顏凌雲痛得睜不開眼,所有人立刻將目光轉向了站在一旁的賀洛初。
“等到天亮,就應當是三天了。”賀洛初低聲答覆道。
王大夫抬眼看向賀洛初,隨後頗有幾分欣慰:“殿下正骨的手藝學的不錯,這斷骨的位置接的非常好,顏小將軍犯不著受二茬罪了,接下來每日用木板夾好腿,按時吃藥避免還傷,等上兩三個月也就好的差不多了!”
好不容易緩過來的顏凌雲睜眼看向王大夫:“你好歹是個大夫,不是屠夫,下手就不能輕一點嗎?我感覺這骨頭都已經被你捏碎了。”
王大夫微微挑了一下眉,隨後輕笑一聲:“我方才用的力氣,不足顏小將軍平日裡的十分之一,平日裡總是大喊大叫,要教訓這個教訓那個的,也小將軍怎麼到了我這裡也耐不住疼了。”
顏凌雲默默的躺下:“你們做大夫的說話都這麼難聽嗎?”
“也還好。”王大夫笑了一聲,“這是今日不巧,我這門直接被人踹開,我光是想想這心裡邊就窩火的緊,對顏小將軍你自然也就沒有什麼好臉色了。”
踹門的聶玉成,默默的退後兩步,生怕自己被王大夫惦記上,他們這些人常年在戰場上廝殺,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落到他手裡,畢竟就算得罪將軍也不能得罪王大夫。
王大夫在軍中多年,練得一手好本事,兩塊薄薄的木板很快就夾在了顏凌雲的小腿之間,直接就將腿固定好,只要不遇到外力,基本上就不會有錯位的可能。
“斷了骨頭必然是要吃三七的!”王大夫一邊說著,一邊伸手去拆顏凌雲頭上的紗布,“我記得顏小將軍最討厭吃的就是這三七,嫌他苦,可這一次你傷的不輕,這藥裡頭必然是要添三七的,你若是少吃一口,日後下了雨小腿脹痛,可不許來找我。”
顏凌雲不服氣:“你別說自己技不如人,在這裡恐嚇我的吧!”
王大夫挑了一下眉,隨後解紗帶的手微微用力:“這頭上的傷看著有些嚇人,但是沒什麼要緊的,反倒是你這後背,我摸著不大對勁,可是被什麼重物撞擊過?”
“他被一棵幾百斤的樹撞到過,頭和腿也是在那個時候傷到的。”賀洛初突然開口道。
王大夫皺了皺眉,隨後抬頭看向賀洛初:“幾百斤?”
賀洛初點頭:“是,那是一顆需要二人才能環抱的巨樹,必然是有幾百斤重的。”
王大夫仔仔細細的看了看顏凌雲頭上的傷,最後將手搭在了顏凌雲的手腕上。
良久,他才鬆開:“這世人都說兔子最耐疼,我瞧著顏將軍也不例外嘛!”
在場的幾個人臉色突然都變得有些難看,封薇蘭向來性子急切,率先開口問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自然是字面上的意思。”王大夫抬眼看向面前的幾個人,最後將目光落在了賀洛初的身上,“幾百斤的樹撞過來,若是沒有河水的緩衝,是可以直接把人給撞死的,將軍是因為自小學肌肉緊實,又有內力護體,這才沒有當場被撞死,但是也傷到了五臟六腑。”
幾個人的目光立刻就從王大夫身上,轉到了顏凌雲的身上:“什麼叫做傷到了五臟六腑?”
“那麼強烈的撞擊,完全可以把一個人的內臟給撞的稀巴爛,將軍雖然沒有到那個地步,但是內臟還是受到了損傷,他內力有淤血,這幾日應當一直都在發高燒吧!”王大夫一邊說,一邊拿起沾滿了不知道是什麼的紗布,一點一點的擦洗著他後腦勺上的傷口。
顏凌雲疼的一直倒吸涼氣,封薇蘭看的都有些心疼:“你能不能輕一點啊?你這是想要把她疼死嗎?”
“所謂去腐生肌,他頭上的傷口裡並沒有清理乾淨,還有一些髒東西,落實不用先地去清理,後頭還是要感染的。”王大夫一邊解釋一邊用力擦洗。
顏凌雲倒是能忍,閉著嘴一聲不吭,可站在一旁的賀洛初卻不由自主的捏緊了手。
“她的臟腑有受傷,這幾日需要好好休養,我開的藥吃下去,多半會吐出淤血來,不要害怕,接著好好吃就是了!”王大夫給顏凌雲將傷口包紮好以後,才看向賀洛初,“接下來的日子他要好好靜養,外頭的事她幫不上忙。”
賀洛初看著面前的王大夫,多少能夠感覺到他眼神裡的怒意,畢竟顏凌雲是他從小看到大的孩子,如今遭了這樣大的罪,說是不心疼,那都是假的。
更何況,顏凌雲本來就是為了救他,才會變成如今這副模樣,王大夫因此記恨賀洛初,也算情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