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禮愣了愣,呆呆的點了點頭,“哦,好。”

剛說完,周幼言就拎著行李向雨中小跑離去,尚禮撐開傘緊跟上去。

這雨這麼大,誰淋了都不好受吧。

儘管周幼言速度有些快,尚禮還是儘量的跟上他的速度,然後將透明的雨傘舉過他的頭頂,平攤一半。

周幼言見憑空出現的傘簷,步履停下來,向她看過去。

大雨墜地的時刻,四海潮生。他額前的黑髮被雨水浸溼凝成塊,乾燥的頭髮上堆砌著水珠。

朦朧轉清晰的視線裡,長髮散落,蒼白無神的臉龐映入視線,尚禮的頭髮也些許被打溼,她的杏眼水汪汪的,讓人看不出一點戾氣。

“這樣會淋到你的。”尚禮聲音輕柔細軟,“周哥也不想生病吧。”

她眸色如映春水,在白皙的臉上顯得無比親和,讓他覺得心裡意外的舒服。

“有你在,傘當然是給你的。”

這話一出,尚禮看著他更是愣住了神,周幼言意識到什麼,趕忙解釋:

“我是說,你面色不好,一路上舟車勞頓難免辛苦。”

他安慰她:“你初來乍到,不能讓你受了涼回家。”

“就當是,”他停了一拍,再看她,“我代周家,先向你盡地主之誼了。”

他話說完,尚禮覺得心裡方才湧起的熱浪又翻滾回了深海,隨即收回了看他的視線,“那好吧。”

地主之誼。

還是對生人的說辭。

她咬了咬唇,眼睫垂了下來。

周幼言見她沒再多說什麼,徑直拎著她的行李箱朝雨中小跑而去。

尚禮頓了幾秒,跟了上去。

...

等回到周家時,大雨已經成了淅瀝瀝的小雨點,周幼言基本是溼透了的,尚禮除了布邊鞋溼了其他都正常。

臨進門時,徐雯上來就緊抱住尚禮,完全將溼透了的兒子視若罔聞,周幼言知道家裡人都熟悉尚禮,沒多言就直接上二樓換衣服去了。

徐雯帶尚禮前前後後熟悉了下週家的環境,隨後帶她上二樓認了房間,就住周幼言對門。

“以後周家就是自已家。”徐雯笑的合不攏嘴,“可千萬別見外。”

“誰敢欺負你,你告訴大伯母,大伯母先定叫他吃不了兜著走!”

徐雯一個勁的同尚禮開懷,都快把周家家底全都雙手奉上了。

“謝謝徐伯母。”尚禮禮貌的笑了笑。

前面徐雯還在滔滔不絕的講著讓她適應的套話,尚禮這邊盯著周家四處看。

到底是雲都四壁之一,大院寬敞,內室三層,多少平方簡直無法想象,還有進門大堂內的“書香之府”的黑色毛筆掛字都奢侈非凡。

尚禮曾瞭解過一些,周家世代書香門第,家譜祖上子孫後代無一不是人中龍鳳。

伯父周忱絳年輕是雲都赫赫有名的書法大師,獲國際書法大賽獎項無數,後娶伯母徐雯為妻,生子有三。

大女兒周情,娛樂圈頂流女花,二兒子周幼言,雲都大學醫學院高材生,三女兒周樂玥,年且尚幼,但依然天資聰慧,非常人可及。

尚禮閉上眼倒吸一口氣。

這一家子人,真是讓普通人沒法活。

徐雯在前面津津有味的講著,半晌才發現尚禮被自已丟在了後面,趕忙走回去拉住了她的手,笑語盈盈的。

“禮禮喜不喜歡新家?”她笑的實誠。

“啊?”尚禮愣了,急著圓場,“啊嗯,喜歡,喜歡。”

徐雯高興的不得了:“喜歡就好。”

尚禮朝她應付的笑了笑,隨後又恢復平靜的表情。

哪有什麼,平白無故的喜歡。

...

周幼言在臥室裡,找了一身全新的衣服換上,正要把溼透的舊衣拿出去,手機這邊有個微信訊息過來。

他一手拿著衣服,用另一隻手的食指骨節劃開了鎖。

是周樂玥來的訊息。

周家小仙女:“阿哥,聽說你今天去接禮禮阿姐,你可要把她接到了哦。”

周家小仙女:“我超喜歡她,我晚上要和她睡!#求你了”

周家小仙女:“哦對了,你還不知道她長什麼樣吧,可千萬別接錯接成別人了。”

周幼言動著骨節慢慢將記錄往下滑,緊接著就看到了周樂玥附贈的一張照片。

照片裡,昏黃模糊的背景下,尚禮穿著黑白相間的校服,五官稚嫩,黑髮馬尾豎起,蒼白的臉與混色的背景格格不入。

嘴角混著淡淡的笑,雙手無目的的垂在裙側,給人一種莫名的冷淡神傷感覺。

古早畫質,應該是中學時期的照片了。

他用骨節敲了幾個字發了過去。

Z.:“晚了。”

Z.:“我已經接回來了。”

周幼言想著算了,還是補了一句。

Z.:“按你的照片找人才是真的會找錯人。”

對面迅速回:“為什麼呀。”

他想了想,敲了幾下鍵盤。

Z.:“因為...”

Z.“本人更漂亮。”

...

徐雯向周幼言說了明白,尚禮考入了雲都大學,來此讀書。

她母親李氏將她託在周家,希望能給予幫扶,徐雯心仁善,為人爽快,毫不猶豫就答應了。

晚飯時間,徐雯把一家子人全召了回來,除了身在娛樂圈的周情,還有趕在回來路上的周樂玥,其他人都在桌。

尚禮被當做客人早早入座,周幼言端完菜進了洗手間。

她覺得奇怪,伯父進門的時候對她尤其熱情,一到吃飯時間就著急忙慌的離開了周家,說是臨時有什麼急事。

周樂玥也說是回來吃飯,卻遲遲未歸。

周家只有徐雯,周幼言和她三個人。

尚禮看著面前一大桌,人煙稀少的可怕,徐雯笑容滿面的坐在旁邊給她倒果汁。

“禮禮,你以後喜歡什麼都可以告訴伯母,伯母摘星抓月無所不能。”

徐雯笑著看她,臉色褶子笑開,讓她一瞬間失了神。

回憶裡,父親也曾同她許下相似的承諾。

他婆娑的手抓著她幼小的手臂,在月夜的晚上坐在樹下,對著天空臨摹月亮,手指粗糙,溫柔又刺痛。

“希望寶貝女兒要星得星,要月得月,長長久久,平安喜樂。”

她盯著徐雯,手指攥著筷子不覺發抖,血液灌流,眼眶剎那間變得溼紅,腦子裡一瞬間天旋地轉,然後一個女人的餘音迴盪在耳畔。

“你爸就是因為得罪了樹神才死於非命!”

“你屢教不改,褻瀆神靈,你是要害死我們全家人嗎?”

“尚禮,你到死都無法擺脫詛咒!”

她情緒猛起,徑直抓住了徐雯的胳膊,透明的眼淚從眼眶裡一落而下。

“丫頭!”徐雯一驚,看著尚禮不穩定的面色,“你,你怎麼了?”

“是不是,是不是不喜歡伯母準備的這些啊?”

此時周幼言從衛生間裡出來,看到尚禮正抓著母親的胳膊,他立即上前去抓住了尚禮僭越的手臂。

“尚禮。”他溫柔的喊她。

“冷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