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走進慈寧宮南側的花廳時,並沒有覺著有多少花香。

反而因太后長年禮佛,充斥著幾多濃烈的檀木香味。

蘭么被宮女引到了左側的首排次位,即便是郡主,似乎也太靠前了一些。

而蘭溪則只能坐在最末幾位上。

賀殤的座位本應再靠前一些的,結果卻被蘭溪拉攏著,換到了她的旁邊,兩人搭伴著說著話。

無妨,只要她沒有把名字又換回“賀如萍”,就都行。

小說中,並沒有關於天賜節宴請的描寫,而女主蘭溪的首次入宮赴宴,也應該在半年後的除夕夜才對。

那時,蘭溪從兜兒裡掏出了許多新奇的現代物件,贏得了太后、皇后的歡心。

眼下,雖說時間線被提前了不少,但她蘭溪的野心,想必不會因此而有所差別。

貴女們紛紛入座之後,太后、皇后、熙貴妃、還有幾位公主,也在宮女嬤嬤們的簇擁之下,步入了花廳。

太后僅在兩鬢染上了幾縷白絲,面容飽滿,並無老態。

她身著一襲墨綠色的衣袍,胸前掛著一百零八顆的紅色珊瑚佛珠,手上又持一件檀木念珠。

她的面容看似慈祥寧靜,可在這深宮之中,能穩坐高位的,必定有自己的非凡手段。

貴女們行了跪拜禮,太后慈愛的吩咐大家不必拘束。

接著,便把目光落在了蘭么身上。

雖說舅母和侄女之間,是沒有直接血緣關係的,但太后也曾可憐原主年幼喪母,接到身邊養了一段時日。

只是沒過多久,前駙馬為了有人能照顧原主,便請旨續絃了,原主也就又被送了回去。

真是不知道那續絃的,是寵溺過度,不會教養,還是在刻意捧殺,教人犯惡,竟將原本軟軟糯糯的一團,養出了那般飛揚跋扈的性子。

長大一些後,太后被原主吵得實在厭煩,關係便也徹底生疏了。

只是沒想到,她竟遇上這般佛緣,今日再見,儼然是一副恬靜自如的模樣。

“有些時日,沒見到憶恬了。”

蘭么不想給自己惹麻煩,便也依著宮規起身行禮,“侄兒不孝。”

太后示意起身,又吩咐身邊的嬤嬤道,“將我的畫作,拿給憶恬看看。”

嬤嬤走上廳前,展開了一卷畫卷。

眾人看去,是一張觀音畫像。

上等的宣紙,撒了金粉的墨筆,精緻複雜的封裝。

畫作上的筆觸更是一絕,不難看出畫師濃厚的底蘊。

但奇怪的是,觀音的眉眼處卻是空的。

太后緩緩道出了其中玄機,“哀家臨摹了憶恬的《盛怒觀音像》,只是那傳神的眼眸,怎麼都畫不出來,今日既然你來了,就幫哀家補全吧。”

說罷,嬤嬤們又將桌案、筆墨紙硯、水洗等,給統統擺齊了。

而眾人心中只道是,這哪裡是補全,分明是要校對!

要看看那能引下天光祥瑞的《盛怒觀音像》,是否真的出自她蘭么之手。

蘭么自然也聽懂了太后的意思,她雖不喜被人質疑,但也深知“無需自證”的道理。

“作畫與撫琴、下棋、書法不同,除了技藝之外,還考究畫師的心境靈感,此時此地,我並無盛怒之意,故而無法替太后做補全。”

聽到這裡,眾人心中皆是一嗤。

哈,這不是明擺著在找推脫的藉口嘛。

也對,郡主本是出了名的胸無點墨,怎可能忽的掌握了這般作畫技巧。

說起來,即便是賀老夫人請到的那幅畫作,也無人看過其真實面目,說不定是一張鬼畫符,唬住了賀老夫人。

太后的懷疑,也不是沒有道理。

蘭么倒不在意這些,只是轉念想起了,功德商城給的指派任務。

需要臨摹的那幅《觀無量壽經變相圖》,不但篇幅龐大,色彩豐富,廢紙廢墨不說,更有幾種極為罕見顏料,一時半刻的不好找。

但若是在太后這裡,卻定是齊全的。

還有,既然那破任務要折磨我,那假如我拉上幾十人陪我一起,也應是情有可原,無可厚非吧。

“但今日貴女紛至,花花綠綠的煞是好看,倒是讓我想要作另一幅畫……”

“能比過《盛怒觀音像》?”

“《觀無量壽經變相圖》。”

太后禮佛多年,聽蘭么報出的畫名,其中含金量有多高,她再是清楚不過。

這是一幅描繪著世間萬物傾聽釋迦摩尼佛傳法的畫作,其規模之宏大,氣勢之宏偉,即便是高僧大家,亦是極難繪成。

憶恬當真有這麼大的本事?

而且,如若要繪出這幅鉅作,虔誠禮佛是必不可少的,在場的所有人,都應淨手焚香,跪坐誦經,直至畫作完成……

倘若她當真畫成了,對大家來說,都是功德一件。

但若她是揣著弄虛作假的主意,最終什麼都畫不出來,不但得罪了所有人不說,更是丟了我皇家臉面。

想及此處,太后再次審視著蘭么。

只見她正捻著白玉念珠,好似當真是在潛心禮佛,可週身卻又散發著一股醉紙金迷的氣息。

這時,太后才愕然發現,自己早已無法看透蘭么的心思了。

太后緊咬下唇,似花光了所有的力氣,終才下了決定。

“來人!備水,焚香!”

很快,桌案上鎮好了新的宣紙,毛筆墨石、水彩顏料,皆是按照蘭么的指示,一一準備妥當。

太后換上了禮佛的裝扮,淨手焚香,跪於首位,開始誦經。

其它貴女們見狀,更是不敢怠慢,紛紛取下週身的金銀首飾,只著白色裡衣,依次跪坐。

至於女主蘭溪,此時正輪到她淨手,她將雙手浸泡在冰冷的水中,她本就身體嬌弱畏寒,眼下直接冷得打了一個哆嗦。

要知道,她為了今日的入宮赴宴,可是準備了不少新奇的現代物件,想必一定能討得太后歡心。

可這宴請,連第一盞茶都還沒喝到,就被她蘭么硬生生的改成了全廳禮佛。

她哪還有機會展示!

更叫她氣憤的是,這一畫就直接畫到了三更天,而她們這些人,也跟著跪坐禮佛到了這個時辰!

有貴女堅持不住,就地暈倒的,統統被太后白眼相看,認為不尊佛法。

她本是能硬扛的,可偏偏又遇到了月事,時不時要去清理一趟,結果也遭到了太后的不喜。

這番大陣仗下來,不少貴女暗暗對蘭么引發心生埋怨。

可當蘭么擱下毛筆,淨著手,令嬤嬤將畫作展示在眼前時,眾人又只剩讚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