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唱團排練正式開始後的每一個放學後，許向冉總是第一個趕到禮堂的，她是一個極具時間觀念的人，在她的理念裡，遲到是不禮貌的行為。第二個是慕楓然，他到了之後，一般會隨便坐在一個位置上先拿出一本習題做，旁若無人。他是班上遙不可及的第一名，許向冉總在這個時候偷偷觀察他，希望可以從學霸身上取點經。
日復一日，許向冉不禁感嘆：“果然努力才是成功的秘訣。”
像往常一樣，所有人在趙妍來到之後按隊形站好，指揮慕楓然在一旁等待。
趙妍清了清嗓子說：“同學們，根據幾個老師的商量，咱們節目需要多一些特別的設計，咱們需要一個在正式合唱開始之前先清唱兩句的同學，然後再是大家的正式合唱。這個同學呢，我還需要再選拔一下，有沒有自告奮勇的呢？”
不少人迅速舉手，舉得很高，好像這個環節比得不是唱歌實力而是舉手的高度一樣。
許向冉有些猶豫，她沒有正經學過唱歌，一直都是自己唱著玩，她沒有被選上的自信卻又渴望嘗試。她猶豫地舉起了手，不是很大方的，如果按照舉手的速度和高度來選的話，她肯定是倒數第一。
趙妍看著這麼多舉起的手和渴望的眼睛，犯起了難，只好說：“這樣吧，每個人輪流清唱一小段，什麼歌都可以，我聽聽。”
清唱？輪流？許向冉從來沒有在這麼多人面前唱過歌，她緊張地手心冒汗，和其他人一起退到舞臺下。看著一個個人昂首挺胸地走上舞臺，在聚光燈下放聲歌唱，那麼用力，那麼自信。許向冉一度想要放棄，躊躇不前，直到最後一個人演唱完畢，久久沒有人繼續走向舞臺。
“還有嗎？”趙妍問。
許向冉終於鼓足了勇氣，深吸一口氣，旁人看來她是一種要去赴死一般堅毅的表情。
她站在舞臺上唯一的一束聚光燈下，強裝淡定地調整話筒，調整呼吸，一切準備好了，她向臺下看去，聚光燈的照耀下，臺下變成了漆黑模糊的一片，看不見任何人的表情，好像此刻只有她自己，只有這個閃亮的自己，借一束聚光燈的亮，她覺得好像自己也在發光發熱。
她選擇演唱孫燕姿的“逆光”，聲音從開口第一句的輕微顫抖，越來越堅定，毫無雜質的清澈聲音讓趙妍眼前一亮，她欣慰地笑了。
“好了，就你吧，唱的不錯。”許向冉結束演唱下臺之後，趙妍笑著拍了拍她的肩膀，對大家宣佈。許向冉的臉頰微微泛紅，她覺得全身滾燙，被真的認可的感覺像做夢一樣。即使有幾個人露出不服氣的表情，掌聲仍久久不停。慕楓然在角落觀注著，這一刻竟莫名有種欣慰。許向冉不經意注意到角落裡的慕楓然。我沒看錯吧，他竟然笑了？這樣的微笑在他臉上看著又不像在笑，難道他天生微笑唇？
……
十六年來，許向冉都在按照姜林的要求努力學習，這是她第一次在除學習以外的方面被認可。她想分享給她在這裡最好的朋友姜安，但怕又勾起她合唱團選拔落選的記憶，她還是將喜悅吞進了肚子。
月考的日子臨近，月考過後緊接著就是合唱比賽，對於許向冉來說，這兩件都是不能放鬆警惕的大事。每天放學她都會路過“慕甜記”，經常能看到慕楓然坐在櫃檯裡，手裡轉著筆，全神貫注地做題，即使穿著員工專屬的綠色圍裙也有一種富家少爺的氣質。
姜林前一天晚上接到許向冉外公住院的訊息，一大早臨時趕回了B縣，許向冉路過“慕甜記”的時候，決定為自己買一份第二天早上的早餐，姜林不在的日子，她是絕對起不來給自己準備早餐的。
她輕輕推門進去，怕打擾專心學習的慕楓然，沒有跟他打招呼，防止因為選擇恐懼症在這裡耽誤太多時間，她繞了一圈後，又隨手拿了一袋全麥切片面包。
“你好，結賬。”她將麵包放在櫃檯。
慕楓然起身接過麵包，邊用機器掃描邊說：“怎麼，一會兒不見就這麼陌生了嗎？”他抬頭看著她，語氣像在逗小孩一樣。
“沒有沒有，我看你在學習，所以……”他明明頭都沒抬，許向冉不明白他怎麼知道是自己。
“十五。”
許向冉“哦”了一聲，翻找錢包。慕楓然彷彿想到了什麼，從旁邊的櫃檯裡拿了一個小蛋糕放在袋子裡。
許向冉掏出錢，正好看見。怎麼連同學也要推銷。她連忙擺擺手：“啊不用不用，我就要一袋麵包就夠了。”
“搞活動，送你的。”慕楓然接過十五塊錢，將袋子遞給許向冉。直接幫助貧困同學肯定會讓她內心感到自卑，這麼送應該沒有什麼問題吧。
這是什麼活動啊，送的比買的還貴，商家不會虧嗎？許向冉內心迷惑，也不好再說什麼，只好接過袋子。
準備離開的時候，許向冉瞟到慕楓然正在做剛剛發下來的數學卷子的最後一題，正好是許向冉卡住很久的一道題，她早就想找個人問問了，這不是送到面前來的機會嗎？
“你在做數學試卷的最後一題嗎？”
“嗯，怎麼了？”
“我不太會，你可以跟我講講嗎？”許向冉水汪汪的大眼睛期待地看著慕楓然。
對視的兩秒之內，慕楓然白皙的臉像打上了腮紅一般，他轉移視線，戰術性轉移到試卷上：“可以，來吧。”
“好嘞！”許向冉瞬間開朗，小跑著到他旁邊。
“很熱嗎，你臉怎麼那麼紅？”
“沒有，少管，還聽不聽了？”
“聽聽聽！”
……
緊張的日子總是過得很快，月考過後同學們的話題都不約而同地從王者榮耀段位轉換為月考題目的難易。許向冉不敢和他們對答案，她不想因為還沒發生的事情讓自己提前有巨大的情緒波動。
直到成績出來的第一天，所有人都擠在榜單前查詢自己的名字和對應的成績。許向冉瘦小的體格想要擠進去找成績，怕不是會被擠成肉餅，於是這項艱難的任務就被姜安主動攬下了。
“我草！”在位置上等待的許向冉聽見姜安的一聲大喊，迅速轉身看向她，眼神在問發生什麼了？
“向冉，你知道你語文英語多少嗎？”姜安瞪大了眼睛向許向冉走來。
“多少？”許向冉心裡十分緊張，緊緊攥著拳頭。
“你猜你猜。”姜安好的不跟祝與植學，犯賤的本領倒是學到了一點。
“你快說快說！”
“我草！許向冉你語文125，英語145，這兩門都是全班第一！你這麼牛怎麼不早說呢！”姜安剛準備說，大嗓門祝與植像猴子一般跑過來，大聲宣佈。什麼都還沒反應過來，姜安一巴掌就打在了她身上：“你說個屁啊，我剛要說呢，這種大事當然要我跟我們家向冉說！”
祝與植摸著被打的地方委屈嘀咕：“我又不知道……”
“數學呢數學呢？”許向冉從小語文英語就好，還有極大進步空間的數學才是她最關注的。
“這次考試比開學測驗難多了，所以你這次的110可以說是進步了。”姜安的表情比她自己考了高分還高興。
許向冉懸著的心終於放下來一點了，她長舒一口氣，看向慕楓然，這段時間，她向他請教數學題，她的數學進步，怎麼說也有他一點功勞。
慕楓然沒有轉過來，低著頭寫題。在他們慶祝的這五分鐘，他一個字都沒寫，在無人注意的角落，他嘴角微微上揚，他已經習慣了自己拿第一，教的學生進步當然更令人高興。
陽光落在許向冉攤開在桌上，筆記密密麻麻的筆記本，她的努力和認真都被朋友們看在眼裡，朋友們由衷地替她開心。
……
許向冉回到家，她覺得自己考的還不錯，決定主動告訴姜林成績，不用再像之前一樣等到老師釋出。飯桌上，她先扒了幾口飯，裝作漫不經心的說：“月考成績出來了。”
“你考得怎麼樣？”
“語文和英語全班第一。”許向冉先說考得好的，試探試探姜林的反應。
“嗯，其他的呢？”姜林繼續吃飯，語氣平靜冷淡，聽不出一絲高興。
“數學110，但這次考得挺難的。”
“才110？最高多少？”姜林皺眉看向許向冉，似乎並不滿意。
“最高130。我其實是進步了。”許向冉聲音小了，沒有底氣。
“相差二十分呢，你努力空間還很大，數學才考110怎麼上985？”
許向冉不說話，埋頭吃飯。姜林眼裡，許向冉是有考清北的潛力的，語文英語考第一是應該的，數學才考這麼一點根本對不起她放棄自己的生活全心全意操心女兒的生活和學習。
許向冉坐在床上，看著試卷上的分數，在姜林的打擊下，這些分數也沒有那麼能令她開心了，她明知道姜林對她要求嚴格，可是每次總會期待用小小的進步換取她的誇獎，會成功一次嗎？一次就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