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廷坐在淮江岸邊,望著正在渡江的細長隊伍,於則正立於身後向蕭廷彙報面見關山月時的情況。
秦碩沿著岸邊大踏步向蕭廷走來。
蕭廷看向秦碩。
“秦將軍要不要一起過來坐坐?”
秦碩還是那副陰惻惻又十分恭敬的模樣。
“末將不敢。”
蕭廷也只是禮貌性的讓讓,見秦碩回答乾脆也不再繼續勸,轉而問到。
“渡江的隊伍如何了?”
“已過了三分之二,天黑之前便能全部渡江。”
蕭廷轉頭再次望向渡江隊伍,看著江面上波光粼粼,蕭廷開口說到。
“秦將軍可知道本宮在想什麼?”
秦碩還是那副拱著手,把腦袋低在下面的樣子。
“末將不敢妄加猜測。”
隨後想了想,繼續說到。
“莫非殿下覺得末將排程不周?隊伍行程拖慢了南遷速度?”
蕭廷爽朗一笑,站起身來拍拍屁股上的塵土。
“實非如此,而是在想……”
“你到底能否為我所用。”
雖然鄭達旦被殺之仇蕭廷斷然不可能忘,但現在青鋒營和常正春留在了南直隸,關山月的關係曖昧,若能與秦碩關係緩和一點,省的自己落難時有人在身邊落井下石,這趟淮州之行也許就能夠輕鬆不少。
秦碩聞言愣了一下,旋即回答到。
“末將慚愧,但有一言不得不說。”
“秦將軍但講無妨。”
“末將雖出身行伍,在此之前也為農家之子。朝廷對末將有恩,所以末將必將湧泉報之。”
“況且末將對大楚,對朝廷重心耿耿,殿下之前雖對末將有些許誤解,但末將也絕不會因這點小事蹉跎報國之心。”
聽起來秦碩說的十分誠懇,但誰又能知道他內心深處真實的想法呢?
蕭廷只能笑笑,順著秦碩的話往下說。
“本宮也是這樣想的。”
“本宮坐在這淮江江畔想了半天,也是突然察覺,你與常正春雖未一起共事,但互有相通之處,可以說互為肱股。”
“若說常正春為我大楚之膽,那你秦碩自然為我大楚之肝。”
蕭廷頓了頓,直視秦碩。
“肝膽相照,方能長久。”
“秦將軍,你說是不是啊。”
秦碩低下的腦袋看著地面,眼珠子滴溜溜亂轉,也想不明白眼前這位太子爺的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只能也順著說下去。
“殿下所言極是。”
蕭廷嘴角一挑,旋即話鋒一轉,開口說到。
“不過秦將軍,你要知道。”
“以前在直隸省,本宮不能沒有你,沒有你本宮遲早會遭到北蠻軍追殺。而現在,你不能沒有本宮,失去了本宮為依仗,就如同喪家的野狗一樣,無處可去,餓死街頭也不過是遲早的事。”
聞聽此言,秦碩臉色大變,猛地抬起頭來,意外的對上蕭廷那對攝人的眸子。
“秦將軍,你懂不懂啊!”
秦碩此次著實是被蕭廷給嚇到了。
撲通一聲趴在地上,磕頭猶如搗蒜。
“殿下!末將對殿下忠心不二,雖肝腦塗地也無以為報,還望殿下悉知啊!”
蕭廷滿意的點了點頭,看樣子秦碩是屈服了。
以後想是不用擔心這小子悄咪咪的在背後捅刀子,或是給別人使絆子了。
要不然再給我來一次中明縣兵變,砍了像鄭達旦那樣既有實力又忠心的將領,可真是哭都找不著調了。
隨即,蕭廷側過臉來在於則正耳邊說。
“於愛卿再去與關山月聯絡一下,就說本宮想見見他。”
“是!”
於則正拱手鞠躬退了下去。
……
南遷隊伍浩浩湯湯渡過淮江,進入臨江城,臨江城太守張炬與守將趙猛站在城門處迎接。
淮江江畔,百花樓中。
三樓雅間裡坐著一位舉手投足間都充滿貴氣的公子,品著熱茶,眺望著落日餘暉下的淮江。
微風拂過枯黃的蘆葦從,帶來了一陣馬匹嘶鳴,片刻後,雅間房門被開啟,於則正恭敬的拱手說到。
“殿下,淮州兵馬總司關山月已到。”
於則正讓開身子,露出一位目光如炬,面容浩然的將軍。
“殿下!”
關山月躬身拱手,一副恭敬的模樣。
見蕭廷仍舊盯著窗外的淮江江面而沒有動作,關山月自顧自的站直了身體,走到蕭廷對面。
“太子殿下,北蠻軍南下的訊息臣也有所耳聞。”
“臣早已在這淮江沿岸布好防線,好叫殿下知曉。此值深秋,若北蠻軍膽敢繞過青鋒營,直逼淮江,五萬以上,臣不敢斷言;若有五萬以下,臣與青鋒營前後夾擊,據江而守,絕叫北蠻兵卒半步踏不上南岸土地。”
“若有違此言,臣願立刻死於殿下面前!”
蕭廷靜靜的坐著,也不知是聽到了還是沒聽到。
半晌後長嘆了一口氣。
“你看這落日殘陽雖美,也不過頃刻之間。”
“殘陽消盡以後,便是夜色了。”
關山月被蕭廷的這番話說的有些摸不到頭腦,求助似的回望向於則正。
還沒等於則正有所動作,蕭廷站起身來,看著關山月對他說。
“本宮從京師逃至此處也已經逃累了,就留在這裡不走了,替你誘敵也好,看看這淮江風景也罷。”
“若真如你所言,事成,本宮為你慶功,封侯取賞不再話下;事敗,則天命不在本宮,是死是降請卿隨意,只是不要再來見到本宮,以成全卿今日之豪言。”
關山月啞然。
他自然無話可說。
蕭廷說的已經很明白了,勝了加官進爵自然不再話下,敗了說再多也只是空談而已。
……
“六弟,你在胡說些什麼!”
直隸省通直城中,一座裝飾富麗堂皇的宅院內,一位穿金戴銀,大腹便便,面板黝黑的蠻將,當著滿屋子人的面對呼衍折羅吹鬍子瞪眼。
他又冷哼一聲。
“此次征伐,大王旨意下達的很明白,取下通直城,鞏固北直隸。”
“如今作戰如此順利,你應該折返回來,繼續剿滅北直隸殘存的大楚勢力才對。”
“那些殘兵敗將,哪裡值得我去動手?”
呼衍折羅也是冷哼一聲,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一點都不給眼前這人的面子。
“我的目標,只有潛逃至淮州的大楚皇室……”
“那一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