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大概一刻鐘,顧時念氣喘吁吁帶著一隻鴿子從窗戶跳了進來。
“你可真會給我找活。”嘴上雖然抱怨,但是捏著鴿子的手卻沒有放鬆一絲。
他從頭上解下發帶,將鴿子捆好,隨手就將披散的長髮挽了個髮髻,拿了根筷子就固定了起來。
這一手看愣了林道夕,配上顧時念那絕美的容貌,慵懶魅惑風情十足,如果是個女子,可能他就要陷進去。
“老子再說一遍,我可是直男。”顧時念斜睨了林道夕一眼說道。
林道夕紅著臉收回了視線,雖然不知道他說的直是什麼,大體也能理解,哼,說這些幹什麼,他也不喜歡男子好嘛。
林道夕咳嗽一聲轉移話題,“那你說還差點,還差什麼?”
沈墨生說道“還需再去一趟陳鵬私府。”
三人出了茶館,離此不遠就是陳鵬私府,還未近前,就聽到一片嘈雜之聲,像是幾個男人在調笑。
“小娘子,你們就從了我們吧,誰不知道這裡比雕花閣還銷魂,現在陳鵬死了,你們就是不跟我們,也得被抓了賣去那裡,與其萬人睡,還不如讓我一人騎哈哈哈哈”一個男人下流的聲音響起,其他人跟著鬨笑。
“你們住嘴,我們也都是良家女子,你們如果再敢來騷擾,我們就要報官了!”
三人走近,看到正是那日的粉衣女子,柳眉倒豎,怒聲喝道。
“呦呦呦,還敢報官?嚇唬誰啊,誰不知道你們已經失了名節,就算去了官府,我們就說是你們勾引的我們,到時候讓官府治你們淫亂之罪,直接發賣。”為首的男子一臉猥瑣,看打扮,也像是富貴人家的公子。
“好了好了,別說了,這外面風大,你讓我進去,咱們在床上慢慢聊。”那猥瑣男子眼見就要上手拉扯。
“啊,你幹什麼,別過來!”女子大喊。
“住手!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們這幫登徒子竟然當街調戲婦女!”顧時念終於說出了這段經典的臺詞。
“你們是何人?”那男人一愣,打量了一下三人,隨即露出一個瞭然的笑容“同道中人是吧,兄弟,咱們講究個先來後到,我先上,我用完了你們再用。”
顧時念實在看不下去他猥瑣的樣子,直接一腳踹了過去。
“誒呦,”那男子捂著胸口退後幾步“大膽,你們可知道我是誰?我乃林相門生,工部侍郎之子。敢動我,我讓你們知道知道死字怎麼寫!”只見他招招手,跟著他的那幾人朝顧時念他們衝了過來。
顧時念和沈墨生看著林道夕,林道夕趕緊搖頭“聞所未聞。”他可從來沒聽說他父親有什麼門生,對於這種打著他父親旗號招搖撞騙的,他拍了拍顧時念肩膀“打重點,別手軟。”
“好嘞”顧時念直接迎了上去,都不用拔劍,一推一踢,不多時徒手就將幾人制服。
那猥瑣男子看情形不對,惡狠狠說了句“你們給我等著”就一溜煙跑了。
林道夕稍有遺憾,沒問清他的名字,不然一定和父親告他一狀,工部侍郎的兒子是吧,他記住了。
粉衣女子看了一眼躺在地上四仰八叉的狗腿子們,又想到剛才猥瑣男人先來後到的說法,一時不知道該對顧時念他們道謝還是警戒。
“我們是為陳鵬的事來的。”沈墨生看出她的疑慮,直接道。
“上次已經說過了,沒什麼好說的,請回吧。”粉衣女子聽到陳鵬二字,冷了臉色,說完扭頭就要進去。
突然一道清麗女聲響起,“紫苑,讓他們進來吧。”
粉衣女子,愣了一下,無奈道“既然姐姐放話了,好吧,進來吧。”
說罷側開身子,為三人開啟門,自已率先走了進去。
沈墨生三人跟在後面走了進去。
看著裡面的情景,三人一愣,十幾位女子手裡拿著菜刀鏟子甚至還有姑娘舉著凳子,一臉戒備的看著他們。站在最前面的是一位身著藍色紗裙的女子,身段窈窕,即使戴著面紗也能看出來絕代風華。
“各位公子見笑了,姐妹們,放下吧。”藍衣女子擺擺手,身後的姑娘們表情才放鬆下來,尤其是那個抱著凳子的姑娘,差點雙腿一軟,坐倒在地上。
本朝民風開放,男女不設大防,但是自古以來的傳統還在,女子注重禮教名節,一般不與外男接觸,除了花雕閣之類的地方,林道夕和沈墨生從沒同時見過這麼多的女子,一時有些手足無措,顧時念倒是大大方方,沒覺得有什麼不妥。
“上次聽紫苑說過,幾位已經來過一次,關於陳鵬的事,我們確實沒有什麼好說的,你們已經看到了,我們都是弱女子,身如浮萍命如草芥,被帶到此處,全是身不由已。”藍衣女子說道。
“你們不是自願的?”顧時念順嘴問出,說完也覺得不妥。
藍衣女子瞥了他一眼,平靜道“我與眾位姐妹,皆曾是富家小姐,因為家道中落,才被賣身為奴,因著陳鵬的喜好,陳家買奴皆選擇我們這樣的女子,進府後我們就直接被送到了陳鵬院內,他是個好色之徒,我們…因為我們人數眾多,新婦又即將進府,陳尚書為了避口舌,才同意他在外面置府,把我們送到這裡。”
“現在陳鵬已死,你們為什麼不離開?”顧時念問道,卻覺得自已是不是又問了一個傻問題。
藍衣女子悽慘一笑“我等皆是奴婢,打罵發賣任憑主家,我們賣身契還留在陳府,又能去的了哪裡。”原本這裡是有護院看管的,一般人不能靠近,她們也不能出去,只不過現在陳鵬已死,那些護院也都離開了。
“你可認識詩情?”沈墨生問道。
“算是吧,聽陳鵬提起過,也是個苦命的痴人,原本是富家女,因為家道中落顛沛流離,據說還被抓去當過藥人,倒是變得百毒不侵了,後來流落風塵之地,正對了陳鵬的胃口,被陳鵬三言兩語蠱惑了去,以為自已可以嫁進陳府,實際上,陳鵬一直計劃將她拐到此處。”藍衣女子語氣間帶著同情。
“那陳鵬就不是個東西!”突然有女子喝罵,林道夕看去,是一個拿著菜刀的姑娘。
藍衣女子看了她一眼,搖了搖頭“人已經死了,不要再說了。”
“我偏要說”那個女子高聲道“他死了才好呢,我看就是惡人有惡報。他把我們關在這裡,都害成什麼樣了,林瓶姐姐你的臉,眾位姐妹的身上,哪個不是傷痕累累?”
院裡的姑娘們紛紛低下頭,彷彿又陷入痛苦的回憶。
“這是怎麼回事?”顧時念雖然自詡不是什麼爛好人,但是生平最看不慣的,就是打女人的人。
“都過去了。”林瓶一邊說著,一邊緩緩摘下面紗,她嬌美的面龐上,竟然被刻上了一個奴字,粉紅疤痕在白嫩的臉上觸目驚心。
揭掉面紗的一刻,就有女子低低啜泣出聲,顧時念回頭看去,有女子露出的手臂上滿是傷疤,像是燙的,還有的脖子上有刀劃的痕跡,有人抱著身體,怕是衣服下面也有傷痕。
“這個畜牲!”顧時念忍不住罵道。
“而且他還,他還,把我們當成籠絡官員的工具,說這裡是小花雕閣,讓那些官員過來把我們…”那個女子說不下去,痛哭出聲。周圍女子也跟著低低啜泣起來。
林瓶也不再說話,眼裡泛出深深的恨意,雙手緊緊攥拳,指甲扎進掌心,有血跡滲出也毫無所覺。
這些事簡直超出了林道夕他們的想象,本以為陳鵬只是好色輕浮,沒想到是這般惡毒之人。尤其是用女子賄賂官員之事,簡直是聞所未聞。
“我們所知的就是這些了。各位公子請回吧。”林瓶擺出送客的姿態。
林道夕他們也不忍再看這些女子的悲痛模樣,轉身離開,走之前沈墨生卻在林瓶面前停了一瞬,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顧時念發現沈墨生停下,跟著停下道“這世道女子確實不易,可也不是全無活路,來我天藝樓,我會給你們生計。”
女子們停下哭泣,看著顧時念一時愣在那裡,顧時念留下一句“來天藝樓,找我顧時念。”就瀟灑離去。
沈墨生也跟著離開了陳鵬私府。
“現在,還剩一個地方。”沈墨生道,受剛才女子的影響,他們此時全都心情沉重,尤其是林道夕,甚至生出了一種不想再查的感覺,陳鵬那樣的人渣,死了才好,那詩情姑娘,肯定也是他殺的。
“哪裡?”顧時念問道。
“順天府牢。”沈墨生道。
幾人又來到順天府,林道夕又見到了上次的衙役,上次來的時候,他對林道夕印象很好,這次見了也非常熱情“林公子。”
林道夕客氣點頭,“這次過來是想麻煩問一下,那日我走了之後,還有沒有別人來過?”
這是剛才沈墨生教他問的,看在林相之子的面子上,衙役才可能說實話。
“這…”衙役似有為難,顧時念直接上去在他手裡塞了一錠銀子,衙役用手掂了掂,頓時眉開眼笑“您這也太客氣了,我聽說了,您現在是司理參軍,您問話我們哪有不答的道理,您那天走了之後,確實有人來過,是個女子,蒙著面紗,看不清相貌,說是來看相公的,我看那女子氣質不凡,好奇跟著瞥了一眼,竟然是看陳鵬公子的,陳鵬公子看到我,喝止我出去,我就退出去了,也沒有再看。”
“那女子出來後你沒有再進去?”沈墨生問道。
衙役撓撓頭道“沒有,當時正趕上換班,我不想進去觸陳公子黴頭,就出去喝酒去了,回來已經半夜了,就直接在牢房睡了。”
沈墨生一直不言不語,此時突然走進牢房,快得連衙役都來不及阻攔,沈墨生進去看了一圈,出來後道“通了,都通了。”
“什麼通了?”顧時念問道。
“案子都通了,升堂吧。”沈墨生道。
“我去通知府尹?”衙役小心翼翼問道。
“不,勞煩請府尹去天藝樓。”沈墨生道。
“也請宰相大人和禮部尚書,吏部尚書大人還有張公子過來”沈墨生對林道夕道。
“麻煩把林姑娘也帶來吧”沈墨生轉頭又對顧時念道,“咱們天藝樓集合。”